南宮諦低頭看著無力的小手。

　本來白乎乎的小手，此刻皮下面也泛著黑紫。

　南宮諦的心被這小手刺的一痛。

　他轉過頭，目落在小丫頭憔悴烏黑的臉頰上。

　平日葡萄水晶般的大眼睛，此刻閉著。

　平日一顰一笑狡黠聰慧的眉眼，此刻毫無生氣。

　這一刻，他希的是，還能像從前一樣，眨眨眼，就能想出無數個壞點子，把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上。而不是像這樣，在他的懷里，一點點地流失生氣，一點點地枯萎。

　“太子哥哥不會拋下你的。”他低聲道，“什麼，都沒有你重要……”

　卿親親的小手攥著南宮諦的袖，卻對他的話沒有回應，也不知道聽到沒有。

　南宮諦卻深呼一口氣，再不說話，猛地提氣，縱一躍，帶著卿親親飛向深黑的黑夜之中。

　……

　皇帝很快就到了。

　從雙方遭遇，到戰況結束，其實并沒有多久的時間。

　但是皇帝和衛軍還是來的太慢了。

　他們趕到的時候，南宮焉躺在地上，還剩一口氣，卻也不能。南宮焉的人死的死傷的傷，能正常活的都沒有。

　林婉聲三人也都了傷，卻還能張說話。

　“事出了再趕來有什麼用。”玄參當先諷刺。

　“不管從前還是現在，他都是個頭烏，你說這話有什麼用！”林婉聲直接開罵。

　在心里，甄蘭初不是別人害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耳子，不分是非的昏庸皇帝。

　皇帝臉立刻難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檢查了一圈，他卻顧不上林婉聲等人，先奔去南宮焉邊。

　畢竟南宮焉才是他的親生子，其他人算什麼。

　看到南宮焉傷勢嚴重，皇帝當時就怒了：“這到底是誰傷的！”

　南宮焉的手下應聲：“是太子！”

　“太子人呢！”

　“走了……”

　皇帝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反了！快，人，太醫！”

　太醫很快趕來，南宮焉被抬走醫治。皇帝下了死命令，要全力救治南宮焉，救不好就讓太醫們提頭來見。

　太醫們忙戰戰兢兢走了。

　林婉聲卻毫不留嗤笑：“只會威脅別人，自己毫無本事，廢！”

　皇帝氣的臉又白了一分。

　林婉聲卻不理他，轉頭問玄參：“南宮焉到底死不死的了。”

　玄參憾地搖搖頭：“雖然以后可能會很痛苦，但是死不了……”

　林婉聲怒斥：“你也是個廢！”

　皇帝怒從中來，沖到這邊，憤怒質問到底怎麼回事。

　林婉聲斜他一眼：“你不如先去問問轎子上的那個人。”

　皇帝奔過去，一眼看到蘭雪，先是呆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過來。

　“沒死？”

　玄參冷笑：“我們這邊能人也不！”

　林婉聲挑眉：“你知道是誰？”

　皇帝的表就變得很猶豫。

　想了想，還是低頭了蘭雪一下。

　一直閉著眼睛吊著一口氣的蘭雪幽幽睜開眼，看到是皇帝，混沌的目中流轉出彩。張了張，說了句什麼。

　“你有話說？朕聽不清。”皇帝俯過去。

　蘭雪的慢慢開合，在皇帝耳邊斷斷續續說了好多句。

　然后，慢慢的越來越說不出，最后再次閉上眼睛。

　片刻后，蘭雪的手臂垂了下來。去了。

　在冷宮裝瘋賣傻八年，就為了如今這一刻，終于完了的使命，盡管這使命也是的催命符。

　是這件事里最無辜的那個人，卻也差錯變了各方爭搶的關鍵人。

　這個可憐人，終于可以毫無掛礙地離開這個紛紛擾擾，讓人恐懼惡心的世界，和先皇后一樣，得到永久的安寧。

　皇帝著蘭雪慢慢衰敗下去的臉，表難以描述。

　有訝然，有恍然，有憤恨，有后悔。

　十分糾結。

　玄參搖頭一嘆：“今晚總算沒白來。”

　看樣子蘭雪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皇帝了，這本就是南宮諦今晚的目的。

　本以為因為南宮焉的突然出現，他們的計劃沒戲了，沒想到最終還是完了。

　林婉聲看他如此，只是譏笑。

　“說出來是一回事，他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誰料皇帝那邊突然響起一聲怒喝：“給朕閉！”

　皇帝大踏步來到林婉聲面前：“你和什麼關系，你來究竟是做什麼？！”

　林婉聲了傷，此刻正倚在一墻角休息，皇帝居高臨下暴怒的樣子逗笑了。

　他們彼此都知道，皇帝里的是誰，但是林婉聲卻突然想刺激他一下。

　“你說的是誰，我聽不懂。”林婉聲冷笑。

　“你聽得懂，給朕賣關子！你們到底都知道些什麼，到底想干什麼！”

　林婉聲徹底惱了：“干什麼，還能干什麼，為平反！你現在才想起問我是誰，我和什麼關系，是不是太晚了！你追求延年益壽，妻妾群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曾經為你付出的一切，有沒有想過是怎麼含冤九泉的！”

　“南宮胤，你是這世上最道貌岸然的君子，最讓人惡心的負心人！”

　南宮胤是皇帝的名諱。

　林婉聲直呼皇帝名諱，皇帝也沒有更加憤怒，而是臉灰敗，往后蹬蹬退了兩步。

　林婉聲卻不打算放過他，把當年事一腦全都說出來了。

　“你是個瞎子！別人說與人茍合，你就去捉！你知不知道當時中了藥昏迷，這一切都是別人設計好，等著你去往下跳的圈套！”

　“你不問緣由把關閉，接著就上吊自殺，你知不知道其實是被人害死的，那樣風霽月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自盡！？”

　“最可恨的是，你還覺得是畏罪自殺！你一直憎恨到今天！你說你是不是全天下最傻的蠢蛋，你有什麼資格做這個皇帝！南宮胤！”

　皇帝子搖晃，搖搖墜，幸虧邊太監趕來扶住。

　皇帝手指著林婉聲，開合數次，最終還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氣氛詭異地沉默下來。

　南宮焉被太醫帶走治療了，罪魁禍首南宮諦也不在現場，這邊林婉聲想說的都說完了，也冷哼一聲閉了，不想再理皇帝。

　“師兄，我們走吧。”這話是對駱天河說的。

　三人里面，駱天河傷較輕，他們要離開這里，需要駱天河幫忙。

　駱天河一愣，也顧不得問竟然改口自己師兄了，抬手便將林婉聲扶了起來。

　林婉聲靠在駱天河肩膀上，深吸一口氣，轉頭看看玄參。

　駱天河便把玄參也帶上了。

　在皇帝詫異的目下，三人一起，幾個起落，消失在夜中。

　這皇宮大如此來去自由，已經夠讓皇帝郁悶的了，更郁悶的是林婉聲說的那些事。

　當年事過后，為了顧及皇帝的面子，八年來，沒有一個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這些事的。

　今天林婉聲不但提了，還狠狠地打了他作為皇帝的臉面。

　最讓人難以接的事，這些事，都是他的好太子做出來的，他不想替先皇后平反，還意圖殺了南宮焉，倘若他這個皇帝再來晚一步的話。

　皇帝非常生氣。

　也非常為南宮焉委屈。

　但是很快他就不委屈了。

　心腹檢點了一下南宮焉這邊的戰況，檢查了一下地上留下的死尸，過來稟報：

　“如果奴才沒看錯的話，這死尸之中有兩個是東南毒王劉家的人。劉家地深山，擅長制毒，且用的毒毒猛烈，一般無人可解……而且劉家人向來生活，不與往，怎麼會……”

　后面的話沒說完，但是皇帝卻已經明白了。

　這樣的江湖高手，為什麼會到了南宮焉的邊，為他所用？

　“另外一個死者材魁梧，一雙手掌如鋼鐵，這是練手掌上的功夫的。當今天下有這般功力的人不多，梟氏三兄弟算其中佼佼者，依奴才看，這人應當是梟氏三兄弟其中的老三……此三兄弟三年前在東海犯下兇殺大案，被府十萬兩白銀通緝……”

　皇帝的臉越發沉。

　十萬兩通緝的悍匪，卻被南宮焉收囊中，南宮焉，或者說蕭氏一族，到底使了什麼手段，讓這些亡命之徒為他賣命！

　皇帝生氣，蹬蹬幾步，自己走到那些尸前檢驗。

　檢驗完便更生氣了。

　然而巧的是，有人好巧不巧正撞到他的霉頭上來。

　蕭皇后聽聞出事，著急忙慌趕了過來，衫都穿的不甚整齊。

　雖然跑得快，但是卻沒忘記一邊走一邊扶住自己的腰，以提醒別人現在是有孕在。那架勢，仿佛不是懷孕兩個月，而是稍微有點風吹草就要臨盆似的。

　但是皇帝一看到，就想到南宮焉背后籠絡的勢力，立刻就不高興了。

　“大晚上的你跑來做什麼？！”

　蕭皇后還沒察覺到不對：“皇上，聽說焉兒傷了，焉兒呢，他怎麼樣？！”

　“沒事。”皇帝很快一轉語氣，“你這是一幅什麼樣子，堂堂皇后，衫不整！”

　蕭皇后這才有點意識到皇帝似乎緒不對，連忙整理儀容。

　皇帝卻又擰眉道：“你堂堂皇后，連自己都整理不好，如何教導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