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諦的眉頭愈發了,然后慢慢舒展了開來。
他的角浮起一詭異且涼薄的笑意。
杜太醫看到這笑,立刻忍不住激靈靈地打了個寒。
“太子殿下,微臣勸您,若不是有特別要的事,還是不要到鸞宮去打擾皇上最好……”
——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皇帝本來是將蕭皇后幽的,一聽有喜,立刻不管不顧趕去了鸞宮,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還是十分的重要,就像當年一樣。
南宮諦今晚面兇兇而來,只怕沒什麼好事,倘若就這麼不管不顧闖到鸞宮里,沖撞了皇后,只怕皇帝反過來還要怪罪他。
蕭皇后畢竟是皇后,是這麼多年來皇帝放在心尖尖的人,那可跟那個螻蟻似的周公公不可同日而語。
一瞬間,杜太醫將這其中利弊想的清楚明白,而南宮諦又何嘗不明白呢。
今日之事,只怕是沒有希了。
即便證據確鑿,蕭皇后此刻突然掏出這麼一張牌來,他也已經沒辦法將其擊倒了。
今晚,著實不是個好時機。
可是,他的證據,還能等的過今晚嗎?
南宮諦默然半晌,抬頭看了看天。
來時月還不錯,此刻卻忽然不知從哪里飄來一片烏云,遮在了月亮上,使得本來皎潔明亮的月紛紛去,只剩下一片昏黑的暈。
“天已晚,杜太醫,還是早些回家吧。”南宮諦微微擺了擺手,當先走出了勤政殿門前的那片亮。
朝著前面不遠的黑夜走去。
杜太醫在后面看著南宮諦的背影,不知如何,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小徒弟眨眨眼:“師傅,咱們走不走啊。”
“當然走,不走干什麼,等著尋晦氣啊。”杜太醫也抬腳往前走去。
這種勾心斗角的地方,要不是在其中不得不為,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
鸞宮中。
原本昏暗的宮殿,因為皇帝的到來,一瞬間亮如白晝。
杜太醫口中憔悴不堪,面無的蕭皇后,這會兒在燈下看著氣還不錯,甚至還有些喜氣。
不過皇帝并不在意這些細微的違和之,一見到蕭皇后,聽兩句語認錯,他心里的最后那點霾就都徹底煙消云散了。
“你且好好保重,外面的事,一概不用心。”皇帝這般囑咐道。
蕭皇后泫然泣:“那些禍事,到底也因臣妾而起……臣妾這些日子寢食難安,各宮皇子公主,還有各宮主位的妹妹們,倘若真因此有些什麼閃失,臣妾如何贖罪?只怕萬死難辭其咎……”
皇上忙拉住的手:“好了,說什麼死不死的,多晦氣。你如今懷有孕,不許想這些不吉利的話,朕還不知道你麼,平時表面看著大度,其實小心眼的很,這些事原本說起來也不怨你,朕若真的怪罪于你,只怕你心里不知道如何記恨朕呢。”
皇后眼中閃過一晦暗,一閃而逝。
轉而笑道:“皇上慣會打趣臣妾,臣妾何曾就小心眼了。”
“方才還說什麼贖罪呢!好了,有朕管著,你什麼都不用心,不會委屈你的,安心養胎即可。”
“謝皇上……”蕭皇后一笑。
“至于什麼罪不罪的話,以后也切莫再提了。”
蕭皇后角泛起喜——沈文這件事,就這麼輕易揭過去了。
沒想到,這招還好用的。
天晚了,皇帝囑咐了幾句,讓蕭皇后安歇,便又回去了。
但皇帝走后,蕭皇后卻并沒有安歇。
很快有心腹手下來報。
“皇上來鸞宮后,太子到了勤政殿,還置了周公公。”
蕭皇后眼睛一瞇:“這個小賤種,是越來越放肆了。他以為有人給他撐腰,今后在這宮里,就可以為所為了?!”
“他還扣了杜太醫,杜太醫沒辦法,把娘娘有喜的事說了。”
蕭皇后笑了:“南宮諦的神,一定彩的很。”
手下也笑了:“算他識趣,沒有再往鸞宮來。”
蕭皇后捋捋指甲:“來了又如何,一步晚步步晚,左右他趕不上了,不過是任由本宮擺布罷了……”
手下又道:“奴才跟著回東宮,還看到過了一會兒,他們悄悄從東宮抬出一樣東西,娘娘您猜不到是扔到哪里去了。”
蕭皇后忍不住皺眉:“好小子,你還敢跟本宮賣起關子來了?”
手下嘻嘻一笑:“這不是趕上娘娘大喜,奴才也跟著討個喜兒嘛。娘娘若不愿猜,奴才就說……他們將抬到冷宮,扔進井里了。”
蕭皇后雙眼微瞪:“是蘭雪。”
“不錯,想來是蘭雪蠱毒發作死了。這下,南宮諦想找證據也找不到了。”
蕭皇后瞇了瞇眼,想了一會兒,才慢慢道:“這麼多年了,蘭雪到底有什麼,究竟是真瘋還是假瘋,我們竟然沒有個答案。如今人也死了,倒是清靜了……”
手下皺眉道:“若不是因為皇帝也派人盯著,咱們又何至于此,早就取了那蘭雪的命了,也不用等到今天。不過今日蘭雪被太子弄出冷宮,皇上那里,只怕立刻就知道了……”
蕭皇后仿佛聽到了什麼十分好笑的笑話,“咯咯咯”地笑了一會兒,笑過之后,把手放在肚子上,滿臉得意:
“知道又如何?一個死人,如何能跟活人相提并論,何況我這肚子里面,還有一個。”
手下也笑了:“娘娘說的是。娘娘這招十分厲害,一下子便挽回了頹勢,實在英明。”
“那也是丞相的主意好,本宮不過是……”話說半截,蕭皇后忽然住了口,“好了,天也不早了,你下去歇著吧。”
手下便立刻退下了。
手下走后,蕭皇后還是沒睡覺,今天仿佛心和神都特別好,完全沒有別人懷孕初期的那種疲憊的覺,反而繞著宮殿轉了一圈,走到梳妝臺前坐下。
蕭皇后攬鏡自照,拿起梳子細細梳了梳頭,又撲了腮紅,抿了口脂,最后甚至還了花鈿。
對鏡自照,蕭皇后滿意極了。
“甄蘭初,你死了八年了,仍然不肯消停?不過我卻可以告訴你,死人,就是死人。人死了,就再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了,當初給你留個全尸,留你躺在后陵里,也算報了你當年對我的知遇之恩,你還想怎麼樣?”
“你的兒子,我會好好照顧的,只要他肯乖乖聽話……不過,若是不聽話的話,我這個做母后的,也不介意替你好好管教管教他,你說是不是啊,好姐姐?”
……
東宮。
燈燭都熄滅了。
整個東宮都知道今晚太子的心緒不太好,各都早早熄了燈,四下安靜極了。
太子的寢殿里,還留著一盞昏燈,這是太子從小到大的習慣,沒有人覺得特別。
但是今天,寢殿里的人有點多。
南宮諦,玄參,林婉聲,卿親親,幾個人圍在床前,屏住呼吸,看軒轅先生對床上的那個人施救。
南宮諦親自擰了帕子來,給軒轅先生汗。
軒轅先生呼吸重,顯然是十分疲憊了,但手下仍舊不停,就這樣又忙碌了將近半個時辰,軒轅先生才終于重重呼了口氣,把剩下的事給玄參,自己走到椅子旁坐了下來。
卿親親殷勤地端來了茶水,南宮諦又擰了帕子給軒轅先生汗,還拿了扇子替他扇風。
軒轅先生爽朗一笑:“太子為老朽汗打扇,郡主替老朽端茶,這世上只怕再找不出第二個人有這種待遇了!”
“老先生愿意為孤的事如此出力,孤打個扇子又算的了什麼。”
卿親親也脆生生應聲:“我也愿意為老先生打扇。而且,倘若老先生愿意教我個一招半式的,我給老先生您端洗腳水也是可以的!”
這話說的軒轅先生都嚇了一跳:“可不敢可不敢,我可不敢讓郡主給我端洗腳水!”
卿親親撇道:“唉,只可惜,我空有這份心,老先生您卻早已不收徒了。”
那邊還在忙碌的玄參跟著接話:“怎麼,拜我為師,還委屈你了不?我的醫,還不也是跟師傅學的?”
卿親親小聲嘀咕:“那跟老先生親傳的總是有所差別的……”
可惜玄參現在正忙著,不然肯定要過來教訓教訓自家這個小徒弟。
軒轅先生呵呵一笑,卻沒有接關于“收徒”的話茬,而是轉頭看向床上的人。
蘭雪臉上的黑紫之氣稍微有些減輕了。
算算時辰,蘭雪自己說的必死無疑的三個時辰早已過去,但人還活著。
軒轅先生皺眉開口:“即便老夫傾畢生之力,也只能是稍微拖延下時間罷了,真正保住的命,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如此,南宮諦還是謝過:“到底仰仗先生助力,我們會加快步伐的。”
軒轅先生點點頭:“但愿你們能功……對了,我讓你幫忙辦的那件事,如何了?”
南宮諦語氣懇切:“先生之托不敢忘,既然答應了先生,孤一定會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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