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我扶著姑姑出去散了一會步。
走著走著,姑姑一拍手:「你看我這記!我都忘了,今天去拿檢查結果。」
「沒事,我替你拿。」
我把姑姑送回病房,又跑到門診大樓去拿結果。
好不容易拿到了結果,我翻了翻,發現整頁紙上都是讓我兩眼一抹黑的醫學語,卻沒有一個明確的結論。
沒辦法,我只能拿著那張紙回來,問住院部的醫生:「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病人的病,應該沒什麼。」醫生推了推眼鏡,跟我解釋,「從結果看,應該只是更年期引發了分泌紊,導致了現在的結果。」
「哦……」我還是沒聽明白,「也就是說,問題不嚴重是嗎?」
醫生點點頭:「讓好好控制緒,是不會有事的。」
我放下了心,回去找姑姑。
還沒進門,就聽見病房裡有人問:「南音啊,你都住院這麼長時間了,怎麼只有你侄來看你?你老公和兒子呢?」
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
我有點好奇,就停下了腳步,站在病房外邊聽。
姑姑的聲音懨懨的,「提他們幹什麼。再說了,我怎麼知道他們為什麼不過來……可能是忙吧。」
「話可不是這麼說啊。」那個人說,「你侄畢竟不是自己家人,總不能一直麻煩吧?」
「不是自己家人?嘿……」
姑姑笑了一聲,自言自語,「現在我邊都沒人了,不指,又能指誰。要是讓趙家的父子倆知道,我把淮海路的房子給……他們連殺了我的心都得有。」
姑姑的聲音很小。要不是的床位挨著門,我也聽不清。
那個人驚嘆了一聲:「什麼?你家在淮海路還有套房子啊?」
淮海路那邊的房價,已經到七、八萬一平米了。難怪會這麼驚訝。
姑姑沒回答。
過了一會,沉著嗓子說:「不是我家的錢,我一分都不要。我就是窮死、死,也不要來路不正的東西……」
我覺得,馬上就又要重複什麼「喬家的人不傍大款」之類的話。
真的,姑姑絕對快魔怔了。
死前的話,對的影響,不知道多大。
那個和說話的人還沒明白:「你說什麼呢?」
趁著姑姑沒回答的空隙,我趕推門進去,把單子給:「醫生說,讓你控制好緒,注意調理,以後就好了。」
「是嗎?」姑姑愣了下,接過單子,「我還以為這病嚴重的。」
我故作輕鬆:「你沒事了,不是更好嗎。」
姑姑點頭:「也對,能省一大筆錢呢。」
一開口就是錢錢錢,到底窮什麼樣子了?
我小聲問:「你是不是買房子沒錢了?沒錢的話,就告訴我。」
「沒有!」姑姑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語氣激烈,「哪有的事?葉子,你從哪聽來的?」
這麼一鬧,整個病房的人都齊刷刷地看著我們這邊。
我愣了:「……我沒從哪聽來啊,就是問問。」
「那就好。」
姑姑好像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了。坐下來,有點不自在地笑笑,「你別瞎想。我做生意好歹做了二十來年,手上怎麼還會缺點住院的錢。」
我提醒:「我沒說是缺住院的錢。」
「啊……是嗎?我猜的。」
姑姑眼神有點慌。
這個反應,更讓我覺得,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你要是真缺錢,就直接和我說,沒關係的。」我勸,「最起碼,咱們別耽誤治療。你現在病發現得早,咱們得早點治啊。」
姑姑表不太好:「行了,我知道了!」
旁邊那個人驚訝地問:「哦喲,你家不是淮海路上有房嗎?怎麼連看病都看不起?」
「你——」
姑姑咬了咬牙,忽然沖我發火,「你一天到晚,管那麼多閑事!先把你自己管管好,好吧?!誰都知道你又找了個有錢人當男朋友,你現在有錢了,得意了?!」
「……」
我愣住了。
姑姑發泄完,閉著,扭過頭不說話。
旁邊的病人和家屬們紛紛看著我這邊。有人幸災樂禍,有人竊竊私語。
我忍了忍,問:「誰跟你說Aaron有錢的?喬菲?」
「你管是誰說的幹嘛!」姑姑冷冷地說,「反正,我看你的願,你是要違背得一乾二淨了!」
「行,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了。」
我怒極反笑,拎起包,蹬蹬蹬地走出了門。
我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姑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打了我的左臉,我沒道理再把右臉過去。
現在的想法,本就是鑽牛角尖了。以我現在的工資水平和職位,我能遇見的,幾乎都是有錢人。
可能只有嫁給窮小子,在姑姑和眼裡,才是為了真在一起吧。
……
接下來的幾天,我沒再去姑姑那裡,而是直接去上班了。
我也沒徹底丟下不管,而是雇了個陪護。
至於姑姑用不用這個陪護,喜不喜歡陪護——那是自己的事。
幾天之後,趙凱旋打電話給我,語氣帶著責備:「姐,你怎麼就丟下我媽不管了?」
當時我手上正在理幾份報表,忙得要命。
我沒好氣地問他:「我什麼時候丟下你媽不管了?把放在那兒不管的人,不是你和你爸麼?」
「……這個……」趙凱旋訕訕地笑,「咱們不是一家人麼。說這些,多見外啊。」
「呵呵。」
我冷笑了聲。
趙凱旋說:「昨天大舅舅去看我媽,順便找你。結果,他看見我媽邊一個人都沒有,特別慘。」
「不可能!」我不相信他的話,「我給你媽雇的護工呢?」
趙凱旋訥訥地說:「啊?你雇護工了?……這個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閉,別不說我對你媽這不好,那不好的。」
我用紅筆在報表上圈出一個數字,冷冰冰地說,「飯可以吃,話不可以說。趙凱旋,你應該懂這個道理。」
「……是是,我懂。」趙凱旋低聲下氣地說,「可是,我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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