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府對門,是一很大的院子,以前住在這裡的屠戶姓盧,人稱盧屠戶,殺了幾十年豬,也賣了幾十年豬,他做生意厚道,從不缺金短兩,在這一帶也算小有名氣,靠著賣,家底也算殷實,只是人丁不旺,只得一個兒,長到十五六歲,忽有一日被人拐了去。
當然,拐是他的說法,街坊們卻都猜測是跟人私奔了,而且是帶錢跑的那一種,人們估計盧屠戶的家底都被這兒坑了,後來他老婆一氣之下生了病,他都沒錢醫治,還是鄰居們一起湊了錢,後來他老婆死了發,他就整日酗酒,沒過幾年便把自己折騰死了。
說起這段歷史,何父很是唏噓了一番:“說起來,盧屠戶這人還是蠻好的,人很厚道,一天到晚總是樂呵呵的,誰承想下場竟如此悲慘,算起來,他死了快十年了,等得了空,我得去他墳頭給燒把紙,這都快到忌日了,也沒人記著!”
沈千尋卻一心只想去捉那個神的流浪漢,對他的嘮嘮叨叨興趣不大,當即讓何推多帶些衙門中的好捕快,龍從文聞信,也急躁躁的趕了過來。
白日裡的屠戶家一片安靜,沈千尋帶人進去察看了一番,雖然沒有發現人骨,但裡面顯然是屠宰現場,到都是鮮淋漓。
的心撲嗵嗵的跳起來。
這纔像一個真正的殺人現場。
接近真相的迫讓興不已,帶著一羣人在瘋長的草叢中蹲守,直到夜深人靜,才聽到門“吱呀”一聲響,有人醉醺醺的走了進來,老遠就能聞到一陣濃烈的酒氣,薄而淡的月下,約可見他上闊大的黑袍飄搖。
沈千尋現在可以理解何氏口中的“飄”是什麼意思,因爲這袍子實在太大了,那人雖醉酒,行進的速度卻極快,可不就像在飄一樣?
捕快們相互對了個眼,趁那人走院,一蜂窩迅疾而上,將黑袍男抓了個牢靠。
黑袍男被抓,並不驚慌,反而對著沈千尋一個勁瘋狂大笑,笑聲裡滿是挑釁和鄙薄之意,他惻惻道:“原來傳說中斷案如神的沈千尋,也不過如此!”
“人都是你殺的?”沈千尋問。
“你說呢?”黑袍男突然張開雙臂,“哇嗚”一聲把長得大大的,“人的味道非常好,比豬要筋道多了!我送你的那幾盤,你有沒有好好炒一下嘗一嘗?”
沈千尋冷冷的揮手:“把他帶回去!”
黑袍男仰天狂笑不止。
“這案子,算是破了?”龍從文對著月了自己的後腦勺,“他剛剛好像自個兒也招供了,對吧?”
沈千尋不答,如果黑袍男真是變態殺手的話,那麼,他的落網,也未必有點太簡單太輕鬆了。
可是,如果他不是,他爲什麼又要承認?而且,這人的舉止形態,看起來也真的很像殺人狂魔。
憂心忡忡,總覺得這場抓捕,好像專程有人爲準備好似的,那種怪異簡直難以形容。
這一夜一直難以安穩,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總覺得哪裡不對,這幾日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在眼前走馬燈一樣轉圈,然而每一個線索,走到最後,卻似都了死衚衕。
煩躁不安,一直到頭一遍才睡著,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聽見外面吵嚷得厲害,便來八妹問個究竟,八妹支支吾吾的回答:“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板車又送了新的塊來,後來外頭突然來了一堆老百姓,朝咱們府門口又扔菜葉子,又扔臭蛋,還一個勁罵你,罵什麼沽名釣譽,又什麼以前斷的都是冤假錯案,看那架式,是以前你曾斷過的案子裡,那些被定爲兇手的人的家屬!”
“這倒奇了,他們憑什麼說我斷的是冤假錯案?”沈千尋披而起,大步走了出去,冷哼道:“只怕又是被人挑撥來鬧事的,還真是笑話!是我沈千尋的脾氣太好了嗎?怎麼隨便什麼阿貓阿狗的,都敢欺上門?”
“就是就是!”八妹忿忿然道:“主子姐,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打得他們滿地找牙!看他們還敢再在那裡喚!”
“可打不得哦!”一人沮喪的聲飄耳朵,卻是龍從文癟眉皺眼的衝了進來,他上頭上,全是菜葉和蛋,顯然,那些鬧事的人,連這位朝廷命也沒瞧在眼裡。
“有什麼打不得的?”沈千尋不悅的看了他一眼。
“這不打,京城的百姓已經反了天了!要是再打,只怕那些人要把你這府邸給包圍了!”龍從文氣吁吁的回。
“這可怪了,這人又不是我沈千尋殺的,怎麼一個兩個的,全怪到我頭上來了?”沈千尋眸微轉,忽然道:“聽說又死人了?”
“可不是?”龍從文抹了把臉上的穢,那模樣像是快要哭出來,“是一位陳姓家的兒子,都說不準出門了,大晚上的,非得到院去宿,這下可好,整著進去,碎著出來!”
“我怎麼越來越覺得這兇手是在替天行道啊!”沈千尋嘲諷的笑起來,龍從文苦苦臉:“你還笑得出來?”
“又不是我們府上死人,我怎麼不能笑啊?”沈千尋一臉的無所謂。
本來覺得自己連累了那些人,但自從錢府那場齷齪事件後,便變得無,從來就不是什麼白蓮花聖母,更不喜去分什麼正義邪惡之類,想借著一直殺人來崩潰,想都別想。
人心都是自私的,自然也可以自私,說到底,這一連串的兇殺案關什麼事啊?又不是府中人,沒有抓兇手的義務好不好?平時是有人常請去幫忙斷案,可是,這世間那麼多案子,不可能百分百破解,有必要因爲這案子發瘋發狂嗎?在幕後的那位先生,大腦是秀逗了吧?
實際上,他殺死的人越多,出的破綻也就越多,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溼鞋?沈千尋相信,自已早晚能抓到他,只是時間問題而已,既然這是一場殺人遊戲,那麼,就慢慢玩吧,想激發民憤來打,對不起,其實心很狠,手也很辣,絕對不是什麼一筋的正義人士。
真有本事的,自個兒去抓兇手,跑家門口橫個什麼勁?
沈千尋不理睬龍從文的勸告,吩咐手下人說:“開門,放狗!另外,別忘了帶上子,好痛打落水狗,敢惹事的,不要命的,姐一概奉陪!”
八妹是最打架的,一聽這話,立時帶上人浩浩的去了,龍從文那邊跺腳不止:“沈大小姐,你怎麼可以這樣?這樣會令矛盾愈發激化的!你知道嗎?昨兒晚上我們抓的那個流浪漢,本就是抓錯了!他還在牢中呢,外頭繼續殺人!所以,不要能是他!”
“不是他,他招個什麼勁?”沈千尋淡漠的回,“你有沒有狠狠的打他一頓?”
“還說呢!”龍從文後悔不迭,“昨晚抓他時,他是承認的,可一回到衙門,他死活不肯畫押,我們的人就對他用了刑,他倒了英雄了,一個勁的喊冤,喊得地山搖的,到了早上,聽說又死了人,我們心裡都沒底了,就在這時,突然有人來保釋他,拿今早死的人說事,然後……”
“然後就滿城風雨了,對不對?”沈千尋冷冷的揚起脣角,“好嘛,還真是會玩,原來是挖這麼個坑等著我跳啊!只是,我就算跳進去,又能怎麼樣呢?民憤再大,總不能把我淹沒了吧?”
“衆口鑠金,積毀銷骨!”龍從文抹去臉上的穢,正道:“沈大小姐,不是本聳人聽聞,經今日一事,人心盡毀,你現在就好比一隻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以後出門也只能的了!”
“有那麼嚴重嗎?”沈千尋不相信。
“不信你就試試!”龍從文低低道:“我二哥的人,會藏在普通老百姓之中,你也知道這幫百姓的,大都喜歡順勢而爲,若沒人挑頭,或許還沒事,若有人刻意挑唆,立馬就一蜂窩上來了,你就是有三頭六臂,能防得了全龍都的百姓嗎?所以,你剛剛真的不該讓八妹他們再去惹事的!”
龍從文說完,連連搖頭。
沈千尋輕笑:“龍大人,每個人都有他理危機的方式,我這個人脾氣不好,向來喜歡以暴制暴,誰要是不要命,橫著脖子要往我的刀尖上撞,我也攔不住不是嗎?所以,該殺人的時候,我絕不會手的,殺得多了,你就會知道,誰是真正的百姓,誰是存心來找事的,這樣,纔能有的放矢不是嗎?”
龍從文被這番話驚得張口結舌,好半天,纔回了一句:“好吧,沈大小姐,你牛!”
沈千尋輕哼一聲,說:“好了,我懶怠管這些零狗碎的事,咱們還是去瞧瞧新剁出來的塊吧,也不知道這一回,他又會雕出一朵什麼花!”
因爲門口正在進行一場惡鬥,塊被看門人劉伯安置在屋檐下,許是見多了,劉伯這回也十分淡定,見沈千尋來到,忙幫把上面的油布揭開。
手法一如既往,唯一不同的是,這回沒切片,兇手直接在死者被分解掉的肩部雕出了一朵立的玫瑰花。
龍從文膽戰心驚的上前看了一眼,低咽道:“這兇手到底是個什麼人啊?他娘怎麼把他生出來的啊?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沈千尋對著那朵“玫瑰花”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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