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地界之外，朝西而走，一僻靜無人的沿山小道上，有男子的聲音斷斷續續響起。

“師妹，翻過這座山頭，就到了師兄和你說過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梨城，師兄記得你還嚷嚷過師兄帶你去梨城看一看那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景，師兄現在就帶你去，怎麼樣？開心吧？”已然換了一黑灰短襟布的冰刃右手拿著劍，左手提著兩隻包袱，邊往前走邊轉頭來看走在他後邊的融雪。

融雪臉上的傷已經消腫，還剩些淡淡的淤青而已，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看面及腳步顯然已無礙，然的腳步很慢很慢，好像腳下這平緩的山道是陡峭崎嶇的峭壁棧道般難行。

一直低著頭，好像沒有聽到走在前邊的冰刃跟說話似的，似乎只顧著腳下的路，似乎又不是。

融雪沒有理會冰刃，一聲不吭，完全沒有了一直以來的那種活蹦跳勁兒。

沒有得到融雪的回答，冰刃接著道：“梨城有好多好吃的，有什麼梨花餅梨花梨花糕梨花酒，都是師妹你吃的是吧？單是想想就很想吃了，師妹，對不對？”

回答冰刃的還是融雪的沉默，使得他往回走到融雪邊，躬下腰歪了頭湊到融雪低垂的腦袋下方，昂著頭來看，笑道：“還有好吃的烤豬羊鴨各種！油滋滋香噴噴的，絕對你師妹你這頭好吃的豬喜歡吃的！”

“怎麼樣？是不是想著都要流口水了！？”冰刃盯著融雪遮在發簾影中的雙眼，一臉期待地問。

然他得到的卻不是融雪一臉期待的答案，融雪依舊未理會他，不僅一個字不說，便是連眼皮都未一下，好像本就沒有看到這地湊到跟前來一臉討好模樣的冰刃似的。

“哎喲我的姑我的好師妹我的小豬雪！你倒是跟師兄說句話啊！”冰刃終於忍不住了，煩躁地撓了撓自己的頭髮，哀嘆道，“你已經整整五天沒有跟師兄說過一句話了！瞧瞧這路上，一個人都沒有，你再不理師兄，師兄這上都要無趣得長黴蘑菇了！”

融雪只是腳步沉重緩慢地往前走著，還是沒有搭理一臉煩躁的冰刃。

“師妹？師妹？”冰刃連忙跟了上去，湊到融雪左邊，又湊到融雪右邊，再湊到融雪跟前，笑得一臉討好，“師妹啊師妹……妹……妹？”

不過，不管冰刃怎麼笑怎麼抓耳撓腮怎麼喚融雪，融雪看都未看他一眼，更別說搭理他。

忽然，冰刃一改方纔討好的笑瞇瞇臉，換一臉的冰冷，就好像換了一張臉一般，怒道：“納蘭融雪！你不理老子是吧！你爲了樓遠那個死小白臉不理我這個從小把你養到大的師兄是吧！？”

“老子白養你了！”冰刃稍稍頓了頓，而後加重語氣，“老子不要你了！以後你就去跟著那小白臉得了！老子自己去梨城，你去不去，老子不管你了！”

冰刃一臉冰冷地甩下重狠的話後，看也不再看融雪一眼，甩了左手裡的一隻包袱給，徑自快步往前去了，頭也不回，完全不管他後邊的融雪是不是在後邊跟著他。

他好似真的惱怒了，滿眼滿臉的森冷就好像他殺人時的神，沒有一點溫度。

冰刃往前走出了一大段路後，發現融雪沒有來追他，也沒有喊他，他冷著臉皺著眉又繼續往前走了一小段，還是沒有聽到融雪喊他，他還想再繼續往前走的，卻再擡起右腳時又將其放了下來，一臉咬牙切齒地轉往後瞪眼，吼道：“納蘭融雪！你真想和老子劃清關係是不是！？趕給老子死過來！”

冰刃的視線裡，融雪和他已經離了遠了，遠到他本就瞧不見的臉了。

也就是冰刃這麼一瞪一吼時，他發現，自他方纔將包袱甩給融雪後，就沒有再挪過腳步，的雙腳好像生了似的，定在了那兒不了，他扔給的包袱也沒有接，就掉在的腳邊。

還是低垂著頭，讓垂下的發簾擋住的眼睛，好像要以此藏的什麼心緒似的。

冰刃再一次煩躁地撓了撓自己的頭髮，將他本就梳得不整齊的頭髮撓得更了，只見他一臉惱怒地往回走，邊走邊罵融雪道：“納蘭融雪你這頭吃裡外的豬，老子真是白養你了白養你了，你長大了就是來氣老子的，氣死老子了，老子再不你了！”

冰刃的速度很快，他的一句話才說到一半便已經回到了融雪面前，正要接著繼續罵，他發現融雪的肩膀忽然抖了一抖，讓他怔了怔，眨了一眨眼。

只見融雪的雙肩又輕輕地了一，冰刃慢慢擰起了眉，眼神也漸漸變得詭異，而後慢慢又慢慢地躬下腰，躬低到能看到融雪的臉的高度。

再爾後，冰刃連面都詭異起來。

下一刻，只見他神慌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一雙手指上又指下，指左又指右，指指融雪又指指他自己，一臉的揪擰，最後才聽得他極爲頭疼兼無奈道：“我的融雪姑！大小姐好閨！你別哭啊！你都多大的人了，你哭什麼啊！你丟不丟人啊，你這是赤地想要爹的命啊！”

融雪在哭，確切地說，也算不上哭，只是流淚而已，然好像在忍著什麼似，瘦小的肩膀時而上一，似乎想哭卻又不願意哭出聲。

而冰刃最怕的，就是融雪哭，準確來說，他是怕人哭，人一哭，他就覺得頭疼裂，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纔是好，所以他從小就叮囑融雪不管發生事都不能哭，就是再害怕再傷心也絕不能哭，便是連知道自己下一刻就會沒命的時候也絕不能哭。

也所以融雪幾乎不哭也不掉一滴眼淚，並且隨了他，笑。

融雪不想哭的，因爲師兄曾一度叮囑不管遇到什麼事都絕不能哭，可是眼下，如何也止不了自己的眼淚，就像它們自己要流出來似的，本不的控制。

也不敢擡手抹眼淚，怕冰刃看見了嫌惡，可他還是看到了，的眼淚依舊止不住。

“小豬雪啊，剛剛是師兄說錯話了，你是師兄最的師妹，師兄絕對不會不要你的啊……”此時的冰刃了下來，一臉溫哄孩子般的模樣和前一刻相比簡直又是判若兩人，這樣的他，若對別人說他就是那個黃泉邊上行冰尖刃上來的殺手冰刃，只怕都沒人相信，只因此刻的他在融雪面前，就像個做了天大的錯事惹了自家閨生了天大的氣般的可憐爹，那語氣簡直就不是哄了，本就是求，“當然了，小豬雪你是個漂亮可人人見人的好姑娘，絕對不是吃裡外的豬，師兄那也是說錯話了，好師妹你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和生氣中的師兄計較，師兄這就帶你朝梨城飛奔去，帶你吃遍梨城好吃的！然後陪你一起等梨花開！”

“來來來，到師兄背上來，師兄揹你去，立刻帶你飛奔去！”冰刃說完，拿起方纔他扔給融雪而融雪沒有接住以致掉到了地上的包袱，立刻背對著融雪在面前蹲下了，還不忘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融雪快到他背上來。

不過冰刃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靜，他便重重地嘆了口氣，好像他本就是知道融雪不會趴到他背上來一樣。

“小豬雪啊，師兄求你不要哭了啊，你這是要把師兄的命給哭沒嗎？要是把師兄的命給哭沒了，你上哪去找我這麼好的師兄去？”冰刃已經無奈頭疼到了極點，用了妥協的語氣道，“你不想去梨城是不是？好好好，不去就不去，那就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師兄陪你去，行了吧？”

冰刃將這話放出來，融雪的雙肩忽然一聳一聳得厲害，還是沒有說話，冰刃又一次無奈地重重嘆了口氣，將手放到腦袋上，用力了，用溫的語氣道：“說吧，想去哪兒？”

“師兄，我想回去。”這是這五天來，融雪和冰刃說的第一句話，聲音很低，很啞，帶著些噎，帶著些不安，又帶著些期待。

不安是因爲此時只有遠離那個地方，的師兄纔是安全的，可是現在卻是想要回去。

期待則是因爲真真想要回去，想要見一見那個人。

掛心著想見的人，卻也掛心著冰刃的安危。

融雪已經不知究竟該如何纔是好了，一個是最的親人，一個是用命來護的人，不論是哪一邊，都舍不下。

“我怕……”融雪咬了咬脣，“我怕他會死。”

冰刃沒有向融雪解釋他那一劍爲何會刺向，融雪也沒有問他爲何，因爲只消知道師兄永遠也不會傷害就足夠了，師兄的事，從來不允許過問更不允許管。

至於他爲何會用他的來幫擋劍，不知道，只知道，他誤會了，他誤會是師兄安排在他邊的細作。

也不知道這幾日爲何一直一直在想著他，醒著時想，睡著時也想，想著他們相的這一個多月裡他的笑，想著他偶爾給的關心，想著他讓滾時的那冰冷眼神，想著那開在他膛上的花，覺得的心很，很糟。

只想再見見他，不是求他原諒，而是隻要見到他還安然無恙就好，就算他本不會想見。

冰刃聽到融雪終於和他說話了，忽地眨了眨眼，笑瞇瞇道：“小豬雪這是想要回哪去？又是怕誰會死啊？”

融雪被冰刃這似乎莫名的疑問問得怔住了，師兄很聰明，不可能不知道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一時間竟是不知怎麼回答了，“師兄，我……”

“嗯？”冰刃盯著融雪，挑了挑眉。

“我想回京畿。”融雪覺得，若是不回答冰刃的問題的話，他絕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頓了頓後聲音有些道，“我想見……想見樓遠。”

樓遠，這是融雪第一次把這兩個字正正經經地掛在上。

“想見那個小白臉啊……”冰刃像是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擡起手，用手背魯地了融雪滿是淚痕的臉，嫌棄道，“你的臉，師兄白教你了，怎麼就教出你這麼個完蛋玩意兒，竟是養來教自己心的。”

“好歹你是師兄最寶貝的師妹，寶貝師妹都開口說了，我這個做師兄的又豈有不答應的道理，好吧，師兄就帶你回京畿去找那個小白臉吧。”冰刃的話，無奈卻又帶著寵溺，“走吧。”

冰刃說完就要走，融雪卻在這時扯住了他的袖，不安道：“師兄，我怕……”

“怕什麼？”還不待融雪把話說完，冰刃便將的話打斷了，“怕師兄這一把帶你回去會死在南碧城出不來了？”

融雪不說話，只將冰刃的袖抓得的。

冰刃又一次擡手用力了的腦袋，自信道：“豬腦子，就算如今的京畿再怎麼危險，也別忘了你師兄是在黃泉邊上行走的冰刃。”

他其實本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帶著小豬雪去京畿冒險，但誰讓是他一手養大的師妹？

他總要給找個好夫郎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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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好忙好忙好忙，要屎了要屎了要屎了……

無恥賣個萌，嚶嚶嬰……

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