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聚散（上）

郭教授的大夜。

侯衛東、楊柳、任林渡等益楊青干班同學邀約在一起，趕到了沙州學院，秦小紅在嶺西辦事，也答應晚上趕回來。

與前天相比，郭蘭更顯憔悴，將侯衛東等人安排坐下，又去迎接另外的客人，依沙州的風俗，孝子孝見了來坐大夜的客人，要跪著磕頭，沙州學院風氣較為開放，就改了微微彎曲膝蓋。

見到楚楚可憐的郭蘭，侯衛東心裏很不是味道。

任林渡這兩天跟著姬程在跑省城，今天上午才得知此事，他一路上給郭蘭打了多次電話，到了沙州學院的靈堂，原本想去幫忙，可是津縣委組織部是全員，將靈堂打理得井井有條，用不著他去幫忙。

轉了幾圈，任林渡只能坐回到了侯衛東這一桌，看大家打撲克。

七點鐘，靈堂下面坐滿了客人，人氣旺盛。

侯衛東拿了一幅好牌，正在算計著，忽然晏春平湊在耳朵邊上，道：「侯市長，朱書記來了。」

打牌之人都抬起了頭，果然是朱民生等人走了過來，他們如電影明星一般，吸引了眾人的目。

有人在議論：「真是客走旺家門，郭蘭當了，大家都爭著來坐大夜。」又有人道：「前幾天老院長過世，莫說是市委書記，連縣委書記都不會來，這世道。」還有人道：「郭教授教書育人一輩子，從來不和當的打道，大夜之時，全市大都來了，還真有意思。」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行看門道，侯衛東的目越過了朱民生，他吃驚地看到旁邊之人，居然是省委書記書趙東。

「朱民生過來送花圈，是因為趙東要來送花圈。」侯衛東這時想起，趙東和郭蘭在市委組織部時就是上下級關係。

侯衛東是在場員中級別最高的，他和曾昭強等人一起迎接了朱民生和趙東，幾人在門口略為寒暄，郭師母和郭蘭走了過來。

趙東穿了一件中長大，即有威，又有儒雅之氣，他握著郭蘭的手，另一手輕輕拍打著郭蘭的手背，關心地道：「郭蘭，節哀順便，沒有想到郭教授走得這麼快，真應該早點到省城來治療。」

侯衛東跟在趙東後，他將這個細節看得很清楚，暗道：「難怪，難怪。」

郭蘭藉著與其他同志握手，順勢將手了出來，對朱民生和趙東道：「各位領導請裏面坐。」

朱民生和趙東按照沙州習俗，到郭教授的像前面燒了香，他們幾人倒沒有跪，只是在像前三鞠躬。

郭家的親朋趕為幾位大領導清理了兩張桌子，趙東、朱民生、侯衛東等廳級幹部圍坐在一起。

朱民生道：「沙州大學是沙州的最高學府，也不知當時是出於什麼考慮，把一所本科學院佈點到了益楊，而不是在沙州市區。」

趙東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郭蘭，道：「我記得當時市委曾有意將學院搬遷到南部新區，後來此事不了了之。」

「沙州大學在益楊也有數十年的積累，要搬行一所大學，費用很高，沙州財力難以承，此事只有等到下一步才能進行。」

趙東當了省委書記書，地位得到了明顯提升，眼界也開闊了不，道：「高校從1999年開始擴張，這和改革一樣是長期的不可逆轉的大趨勢，沙州大學在99年以前不足一萬人，如今接近兩萬人，現有的校區不能滿足需要，與其在益楊大規模征地，還不如直接搬遷至沙州南部新區，老校區可以作為人教育的基地。」

朱民生很穩重地點了點頭，對侯衛東道：「侯市長，你分管南部新區，趙主任這個提議很有道理，等開春以後，與明俊同志一起做個調研，將此事提上市委的議事日程。」

「此事我馬上開始著手。」

侯衛東在校區里有住房，從個人因素，他更願意保持原樣，從副市長的角度，他覺得趙東所言很有道理，他心道：「當年朱民生將趙東排出了沙州，誰知趙東時來運轉，居然了錢國亮的書，就算朱民生態度再好，兩人心裏的芥總還是有的，現在朱民生肯定特別後悔當初之事。」

這時，益楊縣委書記馬有財聞訊而至，他當益楊縣長之時，郭蘭還只是組織部的普通幹部，他對當時的郭蘭並沒有什麼印象，後來郭蘭調到了市委組織部併當了科長，他才對郭蘭有了印象。

益楊縣委辦聽說郭蘭在沙州大學辦喪事，派人送了花圈，也算進了心意，馬有財作為縣委書記，與郭蘭關係普通，自然不會來坐大夜，他接到電話，得知趙東和朱民生親自來了，嚇了一跳，這才坐著車來到了沙州大學。

馬有財到了以後，沙州大學的黨政一把手陸續也趕了過來。

趙東坐到了晚上十一點，這才向郭蘭告辭。

趙東和朱民生走了以後，剛才聚在一起的人便陸續散了。

在任林渡眼裏，朱民生和趙林都是高不可攀的人，居然出現在了郭教授的喪禮上，他一直在追求郭蘭，沒有想到會有這種人緣。

此時看著一素的郭蘭，他突然覺得灰心喪氣，完全沒有了自信心，暗自下了決心：「我一定要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退一步海闊天空，不能在一顆樹上弔死。」

等到了侯衛東送人回來，任林渡將他拉到了一邊，道：「那天給你說的事，有眉目沒有？」侯衛東一時沒有回過神來，道：「哪一天，什麼事。」

任林渡見侯衛東將此事忘在了腦後，道：「就是駐京辦的事，我真的很想到首都去，現在這種況，不走不行了。」

侯衛東道：「這件事，你放心，我記在心上，只是時機不，等到春節過來，再來研究此事。」

到了晚上十二點，楊柳告辭，現在是喬玥的專職書，每天早上要去接喬玥，因此不敢守通宵。

侯衛東的小車駕駛員正在車上打盹，見到侯衛東敲門，連忙坐了起來，道：「侯市長，要回去嗎。」

「我不回去，今天守通宵了，市委辦的楊柳要回沙州，你送回去，明天七點半鐘來接我。」

楊柳站在車門，道：「侯市長，我的新房子鑰匙拿到了，我準備過了春節開始裝修，謝謝你了。」楊柳的新住房在農機水電局家屬院，是佔用了當時侯衛東的名額，由於有水利廳的支持，項目資金充裕，幾幢家屬院進展神速，目前已經拿到了鑰匙，楊柳對於侯衛東自然是十分激。

楊柳走了不久，秦小紅和益楊縣通局的梁必發這才趕了過來，梁必發是鐵打的，天天轉戰各個酒場，依然是紅滿面，反而是辭職做生意的秦小紅顯得很沒有神。

當天夜裏，守通宵的除了郭教授的直系親戚，就是當年青干班這幾個年輕人，以及津縣委組織部的年輕人們。

喪事結束三天以後，春節就到了。

侯衛東接到了郭蘭的電話：「謝你。」

「不用謝。」

「沙州學院的鑰匙，我還給你。」

「你先拿著，我又不止一把鑰匙。」

「春節我不想在家裏，屋裏到是我爸的影子，我和我媽到嶺西姨媽家裏去。」

「生生死死，都是自然法則，你不要沉浸在悲痛之中，不僅你自己要正確面對此事，還要帶郭師母。」

郭蘭聽到侯衛東的待，眼圈又紅了，道：「守在爸的書房裏，我想了很多的事，從我的本來說，不喜歡當行政幹部，我想到大學去工作，然後去產去讀書，當學者，這是爸爸最希我做的事。」

侯衛東見郭蘭主意已定，道：「你要慎重考慮，放棄現在擁有的事業，很可惜。」

郭蘭手裏一直握著侯衛東的鑰匙，語氣堅定地道：「放棄也是一種生活態度，我已經下了決心。」

大年三十晚上，按照安排，侯衛東帶著一組人檢查南部新區的安全，節前開過安全工作會，市級領導拉網式地檢查過一次安全，但是大年三十晚上，由於煙花竹多，害怕引起化糞池炸，幾位副市長還是帶隊到了各個小區。

侯衛東分管南部新區，南部新區地寬人，煙花竹集中在老區，他們就了最輕鬆的一組。

市政府辦張敏副主任是多年副主任，參加近十年的安全檢查，聽說是檢查南部新區，便在車上暗中準備了一些鞭炮。

當新年鐘聲響起，全城如同時吃了一樣，驟然間興起來，先是滿城的火與閃電，隨後就是震耳聾的響聲，空中很快就瀰漫著一火藥的香味。

侯衛東等人來到了一塊視線非常是開闊的水泥壩子，冬天天氣冷，大家聳著肩膀，手放在袋裏，看著東、西城區向上竄的火。

半個多小時過去，火和響聲才漸漸消去，張敏給南部新區辦公室打了電話，然後向侯衛東報告道：「侯市長，我問了南部新區辦公室，今年一切平安，沒有意外。」

笑道：「侯市長，這裏地勢開闊，周圍沒有住房，我準備了一些鞭炮，竹聲聲，除舊迎新。」

侯衛東欣然同意，檢查小組的領導同志全部都恢復了心，大家點著鞭炮，在壩子裏噼里啪拉地放了起來。

放完了鞭炮，侯衛東道：「同志們，今天的檢查工作到此結束了，本來想請大家吃頓飯，但是今天時間太寶貴了，大家趕回家，同家人團聚。」

侯衛東回到了家中，已經是凌晨，小佳還守在屋裏，從廚房裏端了些湯圓，道：「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吃幾個湯圓，全家人都團團圓圓。」

他將手機調了靜音模式，放在了枕邊，又回了被窩裏，他平時很難得睡懶覺，一是工作忙，二是他有早上鍛煉的習慣，聽著外面零星的鞭炮聲音，躲在床上與老婆溫存，將所有俗事拋在一邊，也是人生之一大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