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書記朱民生離開了省委大院，他臉上保持著貫有的，一言不發地上了車。市委書長楊森林上了另一輛車，兩輛車一前一後駛離了省委大院子。

一個多小時，兩輛車回到了市委大院，警衛遠遠地看到了來車，站得筆直，等到車子經過，「啪」地敬了禮，嚴肅而認真。

楊森林過玻璃看著敬禮的警衛，心道：「車裏坐著一條狗，警衛還是一樣敬禮，他敬的是這個職位，而不是人。」

自嘲地笑了一會，他又想到從小就認識的「朱伯伯」，坐在省委副書記位置上，似乎就變得格外的有力量，讓他覺得即悉又陌生。

沙州市委大院是一幢四四方方的建築，很了些蘇式建築的影響，大院正面有許多窗戶，每個窗戶後面都坐著一個和幾個人，各有各的故事。

在組織部，易中達部長正在辦公室看文件，副部長朱仁義走了進來，道：「我剛才在窗邊，看到朱書記的車和書長的車進了院子。」

易中達從屜里取出了一份薄薄的文件，出了門。

朱仁義原本是茂雲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當粟明俊出任市委常委、宣傳部長之時，他從茂雲調到沙州，接替了粟明俊的職位。

他姓朱，卻是外省人，與朱民生沒有親戚關係，不過，他和易中達一樣，是朱民生多年的老下級，只不過易中達在省委組織部工作，他在茂雲組織部工作。

從茂雲到沙州，是朱民生去做的工作。

朱仁義剛到自己辦公室門口，聽到裏面電話鈴聲響得格外激烈。

「老朱，我是張宏，呵，呵，很想念你啊。

」當朱仁義把話筒放在耳邊，傳來了茂雲地委組織部長張宏爽郎的聲音，在一般人印象之中，組織部長都是一本正經且架子十足，張宏卻是很隨和地樣子，一說一個笑，他越是這個態度在茂雲的威信就越高，茂雲的局行幹部提起張宏，都要翹大拇指。

「張部長，那天部里餞行，是我這十年喝得最多的一次，現在別說喝酒，聞到酒都要醉。」

「不夠，那天你耍了賴，等回茂雲之時，這酒還得重新喝過。」

閑聊幾句，張宏道：「我聽說祝書記的前任書侯衛東在沙州工作，祝書記在我面前多次提起他，你可要多關照。」

朱仁義道：「侯衛東剛從縣委書記的位置上調到了農機水電局，他在沙州的名聲很響，我這個級別還關照不到他。」

張宏哈哈笑了兩聲，道：「強將手下無弱兵，更何況是祝書記帶出來的兵。」

又說了兩句，張宏便掛了電話。

憑著朱仁義對張宏的了解，他堅信這幾句話不是廢話，多半是張宏聽到了祝焱地隻言片語，這才打電話過來打招呼，想到這一點，他不對張宏很有些激。

部長易中達此時正坐在朱民生的對面，薄薄的兩頁紙，朱民生看了許久都不抬頭，這就讓他莫名地有些張。

「中達，你到沙州時間也不短了吧。」朱民生說了半句話，就嘎然而止，又低頭看薄薄有兩頁紙。

這句話雖然短卻如怪味胡豆，讓易中達品出了多種味道。

「這次方案不。」朱民生終於抬起頭，簡潔地道。

易中達來到沙州擔任組織部長以來，市委多次調整幹部，基本上是採用他的方案，而這一次，他地方案被朱民生否決了。易中達深知朱民生格，不敢嗦，拿回那兩頁紙，站在桌前，道：「我回去重新調整方案，再向朱書記報告。」

回到辦公室，易中達悶悶不樂地再次審視了這份名單，想了又想，然後把名單放回到屜里，臨下班時，他接到了黃子堤的電話。

未等黃子堤說話，易中達主道：「黃書記，在北京玩得開心嗎？」

「哎，去過無數次了，沒有什麼玩地，北風把鼻子都吹掉了。」黃子堤喝得醉熏熏的，被易中嶺帶進來，迷糊中只知道在什麼人間。他此時正在包間里等人，空給易中達打了電話。

「名單給老闆看了沒有，他有什麼意見？」

「老大否定了，我還得重新調整。」

黃子堤酒就醒了一半，道：「他有沒有明確意見嗎。」

「除了季海洋，其他人都是他安排的。」

「那我回來再說吧。」打了這個電話，黃子堤的好興緻一下就沒有了。

自從收了五十萬以後，黃子堤的人生軌跡就徹底變了，他與易中嶺就了打不爛砸不扁的好兄弟，這種生活就如流沙，讓人不斷地下墜，雖然拚命地想往上爬，卻是無著手，其間的恐懼和無奈只是當事人才真正的清楚。

當一名活生香的子走進了房間，黃子堤眼睛如狼一般，他拚命地想在那位子上馳騁，只有快，沒有幸福之。

在沙州聽月軒，濟道林上了樓，見裏面裝修還不錯，對侯衛東道：「聽月軒，名字倒還風雅，你們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羅金浩道：「這是老支隊長老婆開地館子，我們常到這兒，雖然小了點，菜的味道還不錯，味道也行。」

九個人將桌子圍得滿滿的，濟道林此時已是市委副書記、紀委書記，地位最高，坐在了首席，新來的副市長杜永生坐在其旁邊，另一邊是沙州學院保衛胡長，侯衛東、羅金浩等人圍坐在一

杜永生年齡在四十歲上下，他看著侯、羅等人，不慨道：「想當初才畢業之時，別人都我小杜，時間真是一晃而過，現在頭髮白了一圈，再也沒有人我小杜了。」

濟道林笑道：「杜市長比我晚兩級，我還記得他當時競選校學生會的景，你穿了一件舊軍裝，年齡也是最小的。」

杜永生著頭髮上的一圈白髮，道：「真地老了，在省政府長中，我都算老了，這一次是領導們實在看不下去了，才放我這條老黃牛出來。」

今天晚上的聚會是由侯衛東發起，理由是為了為新任副市長杜永生接風，在座諸人都是沙州學院的畢業生。

「在省政府也有不沙州學院地畢業生，級別多在正科和副，不過他們的正和衛東你們不一樣，你們手握實權，他們說白了就是按班就般地小職員。」

杜永生從省政府出來，在省政府里有許多大小，可是在大人環下面也有許多小人，過著一地的生活，他是從其中一步又一步走出來地，對其中的酸甜苦辣自然十分清楚。

聽了杜永生這番話，侯衛東不想起了自已被發配到上青林之時，最羨慕地就是縣、市機關的人，省政府在他眼裏如夢境一般，沒有去想，就道：「我畢業時在鎮政府，當初最大的夢想就是調到沙州的機關來，據我地經驗，在省市政府工作，總來說還是比最基層的機會多得多。」

「我認為還是在基層地機會多，金浩和衛東就是例子，在省政府機關，三十歲的實權正亦不多。」

濟道林笑道：「其實在省市政府機關和基層政府，都有人穎而出，但是，站在金字塔頂的人畢竟是數，所以機關和基層都有大量普通幹部，杜市長和衛東是站在不同角度說的同一個問題。」

杜永生是初到沙州，他對市委副書記濟道林很是尊敬，道：「還是濟書記看問題全面，你可是我們那幾批畢業生的驕傲。」

保衛胡長與濟道林同時留校，如今還是在保衛擔任長，聽到杜永生的話覺得很不是味道，不過他對仕途已經灰心了，能多結識幾個實權派，他也高興。

「衛東、金浩，我們三個糾察隊的來喝一杯。」

羅金浩和侯衛東都曾經是糾察隊的副隊長，胡長是糾察隊隊長，他在兩人面前還可以充一充老大。

酒席散了以後，杜永生副市長已是醉了，濟道林對侯衛東道：「我家住得近，就不用車了，你陪我走一走。」

與胡長以及羅金浩等人揮手靠別，侯衛東與濟道林並排走在行人路上，沙州路燈亮，加上兩邊門面的燈，以及大樓外牆地裝飾燈，將夜晚裝點得很明亮。

「濟書記，在我最困難的兩年裏，是你給我的書，給了我神力量。」

濟道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麼書？」

「也是在一個夜晚，我剛畢業之時，你在書店裏送給我一本路遙的《平凡的世界》，我在上青林工作的兩年多時間時在，這本書就放在枕頭邊，給了我很大的鼓勵。」

侯衛東這是說的真心話，初到上青林的日日夜夜，確實是這本書給了他神的力量。

「你不說這事，我早就忘記了。」濟道林當了好幾年紀委書記，仍然如在學院般溫文爾雅，又道：「和紅樓夢一樣，一部平凡地世界，有人看見歷史的沉重，有人看見地甜，有人看見人生的無奈，衛東看見地應該是自立自強吧。」

「濟院長過獎了，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的運氣也算得極好。」

濟道林側過頭，仔細看了侯衛東一眼，道：「從縣委書記崗位到農機水電局，你有什麼想法？」

「以前在上青林日村有一片林子，裏面不野豬，野豬要跑地時候，總要先向後退，後退是為了更好的前進，前幾年我走得比較順，這次到農機水電局就是一種後退。」

濟道林點了點頭，道：「你有這種心態，很好，我還擔心你轉不過彎子，這幾年我們接得並不多，但是我一直在關注你，你在津工作很出。」

侯衛東謙虛地道：「整頓磷礦的工作其實是章永泰書記打下的基礎，我只是順著他的思路再走。」

「我說的不是這事，你在津搞了縣委常委會議事規則，又建了公共易平臺，一個規則加一個平臺這才是我看重的，**說過，好制度讓壞人辦好事，壞制度讓好人辦壞事。」

侯衛東話中有話地道：「建立易平臺的目的，表面看是防止**，從深里說是保護我們的幹部，權力大了，如果沒有約束機制，就真的太危險了，我認為不幹部遲早要玩火**。」

濟道林這幾年親手將不幹部送進了監獄，對此很有嘆，道：「我們的制度設計總是好的，但是在某此方面有缺陷，你當過縣委書記，應該對此有所了解，否則不會建立議事規則和易平臺，衛東不錯，年紀輕輕手握重權，卻懂得自律。」

侯衛東久歷江湖，很明白濟道林話外之話，不過此時還未到暢所言的時候，他只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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