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徽就跟能掐會算似的。

　他那天勸姜莞放寬心，至多戰事艱難些，但絕不會有那麼壞的結局。

　結果十天不到，在趙行生辰之前，兵部接到了涼州送來的第一封捷報。

　姜元瞻率驃騎營五千人馬披星戴月趕至涼州邊關，后軍陣之人也是跟在姜護邊多年的老部下，當日點兵之前,姜護專程舉薦到晉和帝面前去，他隨行軍中，為姜元瞻左右手的，當然信得過。

　而姜元瞻到了涼州的當夜，突發奇襲，點兵三千,夜奔襲營，燒了南苑糧草駐扎地，又全殲南苑先鋒守軍兩千人。

　涼州守軍因先丟兩鎮,雖然也有退敵之役，然則雙方打得有來有回，丟的城鎮一直沒能收復，軍心萎靡。

　姜元瞻甫一到涼州，先挫南苑軍銳氣，加上他為三軍統帥，親率兵奇襲，更令軍中將士心悅誠服。

　因此而軍心大振，他在涼州軍中也算立威站穩了腳跟。

　捷報傳回京中，晉和帝于金殿上大贊姜元瞻頗有先人風，直夸他像極了老國公昔年驍勇。

　之后撥下不的賞賜，至于其他，暫且不提。

　姜莞得到消息時候歡喜的不得了。

　周宛寧卻縝著臉肅容不語。

　裴清沅把人拉回邊坐下之后才問周宛寧：“既是打了勝仗，我雖然不懂兵法，可是看家如此高興，也曉得這一仗打贏了是很要的事,你怎麼反倒不高興呢？”

　周宛寧的確高興不起來。

　也沒回答裴清沅的問題,坐在那兒,悶不吭聲的，好半天之后才轉過臉看著姜莞，再沒哪一刻如眼下這樣嚴肅又正經：“你不是說，元瞻哥哥統帥三軍，坐鎮帥帳，是不必領兵殺敵，沖鋒陷陣的嗎？

　就因為不必沖鋒陷陣，大概他是守在涼州城，做大軍調派之事，故而除非南苑兵馬大破涼州城，否則便不會有什麼危險。

　之所以憂心忡忡，無非怕他年輕未經歷練，帶兵經驗不足，倘或此戰不能大獲全勝，回京之后恐要罰，且他往后再想從軍投軍中，縱使有國公府護持，他也不會有什麼好前程嗎？”

　這的確是姜莞說過的話。

　可說這些也不是為了哄勸周宛寧的。

　因為在的認知當中，理應如此。

　是二兄年輕氣盛……也不能這麼說，他是有勇有謀,籌劃得當，方能一舉大挫敵軍銳氣。

　“照理說確實是如此，但二兄在前線軍中，所遇到的況與我們在京城紙上談兵肯定不同，他為主帥，領兵奇襲當然也有他的用意和決斷，現在事實不是證明，他是對的嗎？而且他也未曾負傷。”

　姜莞抿了抿角：“大挫南苑軍銳氣，恢復涼州軍中士氣，又能全而退。若我為主帥，有這樣的本事，也會做同樣的決定。

　表姐是不讀兵書的人，你卻從小跟我一起讀過，何必這樣冷著臉來質問我這個呢？”

　是啊，何必呢。

　周宛寧只是心氣兒不順。

　盛京如今都傳遍了。

　沛國公府的二郎年英勇，初次領兵，就立下如此戰功，不愧是姜家后人。

　多小娘子私下里念起姜元瞻的名字都會紅了臉。

　而氣惱的又究竟是什麼呢？

　姜莞說的不錯。

　他是統帥，要考慮的是戰況大局。

　此役不宜拖久，國公爺眼下還鎮守在遼東邊關。

　無論是為國，還是為家，他確實是要想辦法盡快退敵，收服南苑，恢復涼州邊關安定。

　念及此，周宛寧剛提起來沒多久的那口氣，驀地又泄了：“你說得對，是我狹隘了。”

　姜莞同裴清沅換了個眼神。

　裴清沅拉著人，著周宛寧纖細的手腕：“你也不是狹隘，想法不一樣罷了。

　家朝臣，天下百姓，他們想的是這場戰事能否盡早結束，南苑之是否能盡快平息，所以二表兄做主帥，不居帥帳，反倒率兵突襲，于他們而言，是驍勇，是英武，是立下戰功卓著。

　但你想的是二表兄的安危。

　這哪有什麼狹隘不狹隘的。

　家國天下那樣大，似我們這樣的小娘子，心裝不下，難道就是狹隘啦？”

　哄了兩句，周宛寧的心也沒見得有多好。

　姜莞便上了手輕推：“好啦，你也該想想，從小到大二兄難逢敵手，他若非是藝高人膽大，又怎麼敢不顧自己安危，這樣用兵呢？

　他是主帥，若為南苑生擒，或是出了什麼岔子，負重傷退回涼州，這一仗就實不必再打。

　涼州軍中本就軍心渙散，現下急需一場大勝之戰來振士氣，二兄雖然年輕，用兵沒那麼老道，卻也不會這樣不計后果。

　上陣殺敵，是要勇，可阿耶從前教過我們。

　孤勇不是勇，尤其到了戰場上，那也只是拿命去換命，甚至可能一敗涂地。

　所以你別這樣憂心忡忡的了。

　連我阿娘聽了這消息都沒像你這樣子。”

　一面說著，了塊兒糕，是周宛寧素日吃的，放在手心里：“后日二哥哥生辰，圣人原說要在集英設宴，他十八歲了，要正經冊封親王，生辰自是要好好辦的。

　可恰逢南苑戰，如今也不宜為他生辰之時大肆持。

　前線將士浴戰，我們倒在盛京歌舞升平，實在是不統也不像話。

　所以二哥哥回稟了家圣人，只挪到宮外，在肅王府設小宴，請些素日往來走的朋友聚上一聚，也就算過了這個生辰。

　本來說連同他封王之事也要一并擱置的。

　該等到涼州大捷，二兄凱旋，班師回朝之后，再定下吉日行冊封之禮。

　但肅王說若為小小南苑，連嫡皇子年封王之事都擱置不提，越發舉國不安，百姓心中更是惶恐。

　故而責令禮部與欽天監仍舊選定吉日行冊封禮，只是二哥哥的王府不好再大肆工，只工部按照年初預算的那筆銀子，酌給趕工出來，余下的銀子轉挪到兵部的預算款里去，用作軍餉，以及戰事了結后犒賞三軍之用。

　正好咱們也不用到宮里去拘束，在肅王府上，人又不多，既熱鬧又松泛，你別板著一張臉天不高興了，就當是遇上二哥哥的喜日子，也沖一沖這戰火紛紜的煞氣，二兄在前線也能沾些喜氣，一舉退敵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