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有戰事，諸家娘子耽擱了回家拜年。

到了今日初三，街頭巷尾的馬車悄然多了起來，有那膽子大的小，三五不時的放一個竹，在街頭起哄分糖食，咯咯地笑著。

那水道里撐渡船的艄公，想要同那營中的軍爺比號子，卻不想這小小的富水郡，宛若鯉魚躍了龍門，一夜之間竟是多出了萬人，那齊齊的吼聲，山呼海嘯的，將所有的聲音，全都蓋了過去。

段怡了眼睛，抬腳一蹬，圓滾滾的靈機吧唧一下摔在了地上。

段怡瞬間清醒了過來，朝著那床榻下頭瞧去，只見那沒心沒肺的食鐵翻了個邊兒，尋了個合適的姿勢，又接著睡了起來。

“怎地有你這麼憊懶的？若是上了戰場，怕不是要馱著我到敵營中去睡。”

段怡抱怨著，卻是輕手輕腳的將靈機抱了起來，拍了拍它上的灰，將它放到一旁的躺椅上去了。

走到窗邊，啪的一下推開了窗子，刺眼的一下子照了進來。

小院子里不知道何時撐起了竹篙子，上頭曬滿了錦被，知路像是一只穿梭的花蝴蝶，在里頭走來走去。不遠的軍中口號聲，聽得愈發的清晰。

那撲面而來的微風，讓段怡整個人都變得愉快了起來。

哼著小曲兒，開門走了出去，在那錦被之中，尋了一片空地，打起拳法來。

知路聽到了響，忙探出了頭來，“姑娘醒了？今兒個天氣好，太都辣了些，我便把箱籠里頭的東西，拿出來曬曬。這年節一過，整個都暖和了。”

南地同北方不一樣，過了年節不久便要立春，那江河里的水都暖和了起來，有時候正月里的太將臘曬得油花花的滴了一地。

等你當真以為要春暖花開的時候，便又來上一記倒春寒，凍得你恨不得直發抖。

要不人說，三月三的風雨，凍死皇帝的閨。

“我曬完這最后一床，便給姑娘端朝食去，蒸了一些米糕，配的是蓮子粥。說起來今兒個一大早，喜鵲便喳喳的，怕是有什麼好事發生。”

知路說話絮叨，語速又快，“不過如今已經近午了，姑娘也可以直接用午食。老牛今日鹵了，小王爺同韋猛一早便出去釣魚了，倒是提溜了幾條掌大的鯽魚回來。”

“塞牙都不夠，的拿來給姑娘燉豆腐了。”

段怡打著拳，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倒是你說饞了，想吃了。先生可來過了？”

知路聽到段怡想吃，笑了起來，“先生罵罵咧咧的來了……”

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口傳來了重重的腳步聲，祈郎中拄著拐著，翹著他那小瘸，擱門前跳了又跳，“老夫瞅著，你們老段家不應該姓段，應該姓煩才對。”

“就你們家那祖墳，哪里冒的是青煙，那冒出來的是紫煙，子孫的煙。沒事生那麼些人作甚，跟那老鳩似的，四占鵲巢兒。”

段怡聽他惱火，頓時笑了，“先生不是領著知橋去營中了麼？怎地這麼快就回來了，師伯若是聽著這軍中的嚎聲，怕不是也要甘拜下風，覺得輸了你一籌。”

祈先生老歸老，那是心高氣盛，自從瞧了晏先生的洗腦大法那般神奇，上嫌棄，私底下卻是鉚足了勁，待蘇筠都比從前和悅了許多。

“哼！那老賊，給我提鞋都不配，把他同我相提并論，那是辱”，祈郎中聽了夸贊，神緩和了幾分，他站在院子門前，拿著拐杖敲了敲，“你家親戚來了。”

見段怡并無意外之，祈郎中一愣，隨即又高興起來，恢復了往日的云淡風輕。

“我領了知橋去營中，本就人狠話不多，打了一盤架，焉能有不服氣的？本來像了個將軍，偏生一出屯所，門前來了一掛珠戴翠的老大娘，抱著就是一通嚎哭。”

段怡聞言，頓時喜上眉梢，“可是我二姐姐也來了？”

祈郎中不悅的點了點頭，苦口婆心道，“平日里是個孤兒，待一發跡，親戚就能從城南排到城北了。不是你那二姐姐，還有你那大姐姐連同老祖母，也一并來了。”

段怡聽到段淑人兒來了，那心簡直已經起飛。

倒是不意外有人來尋，段嫻是什麼人？那是喝粥都恨不得數著米粒，是要比旁人多喝一顆的人。三皇子死了，那是從云端落到了地上，還是倒栽蔥。

好不容易靠了姑父李濟，可姑父也倒了，如今還能踩著上青云的，除了段怡，還有哪個？

鄧州軍一敗，段文昌被俘，便猜著，段嫻會要來的，可沒有想到，竟是來得這般快。

“先生且等我一等，我去換衫。”

祈郎中見雀躍，更是不悅起來。

“那老虔婆沒個好，養閑人無妨，養個禍兜子，那是萬萬不可”，祈郎中說著，清了清嗓子，“此一時彼一時，那會兒你在劍南被們欺負。”

“如今再見，咱們也不能輸了排面。”

段怡作快，換了衫出來，一臉就瞧見了祈郎中小人得志嘿嘿嘿的樣子。

鄙視的看了祈郎中一眼，“先生好歹也自稱國士，市井買魚的大爺同你站在一塊兒，都比你像讀書人！”

君子節，文人風骨什麼的，祈郎中那是一萬個沒有的。

祈郎中一聽，呸了一口，“賣魚的大爺怎地了？那販履小兒還能做蜀主呢！”

他說著，在前頭引路，領著段怡去了這刺史府中待客的瀚梅院。

段怡站在門前，擱著圍墻，ＵU看書 www.ｕukanshu.com瞧著韋猛那格外突出，超過了墻院的孤零零的腦袋，心中有了不祥的預。

祈郎中給的是什麼排面？

莫不是幾百個壯漢排排站？

想著，巍巍的進門去，放眼一看。

靠！師徒二人這該死的心有靈犀，能不能不要！

幾百個壯漢倒是不下，可好家伙，這一路收來的大兵小將整整齊齊的站在院子里，連明明沒有穿甲，卻還是戴著鋼盔假發的綠曹奔都沒有放過。

這廝一日不見，越發的頹唐。

如今不像那綠，倒像是棺材里剛剛刨出來的生了綠的僵尸。

現在退出去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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