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淮寧軍的門旗將陳仙奇提醒李希烈：「這李元平守汝州城，連一個時辰都沒能堅持住，他的謀劃不過是狂生大言罷了。」

可最終李希烈卻笑起來，說不，現在局勢正如他所言：朝廷十兵力，四集中在河朔，四集中於東都、汴宋，餘下兩在京西的翔、涇原、靈鹽等地，還不斷被李適小兒往東調，朝廷財政也是不敷出，等著東南漕運，更何況漕運還被咱們淮西和李納的淄青嚴重威脅。

所以趁著長安皇帝的注意力全在東面，咱們來個逆勢而上，順著武關直搗他老巢，是個非常好的選擇！

田悅、王武俊、朱滔還有李納，他們誰有我的魄力？

巍峨的方城山下，李希烈當即翻下了騾子，在株大松下召集邊所有的門旗將、門槍將、牙將及諸假子，一手摁著瑟瑟發抖的李元平的脖子，一手摺下松枝，在砂土地上劃出地圖路線：

「傳話給吳誠、吳，以許州為門樞，繼續出騎兵（騎得全是騾子）東西遊走，或擊，或擊汴州，牽制朝廷軍力；陳仙奇你歸咱們的申蔡三州，拉攏山棚和江賊，南下擊蘄州、黃州，並威脅淮南道的陳游，他『乞活錢』來保命；韓霜、劉質繼續據襄、鄧、均、房四州，四齣攻擊朝廷的隨州、荊南，記住不要和軍決戰，到抄掠就行，沒必要呆在一城一地，讓朝廷無法判斷我到底在何......

而我本人，領一萬五千銳（淮西鎮湊不出李元平理想的三萬人）並千餘假子兵，即刻返歸南，而後自彼向西，沿丹水而上，攻擊武關。」

沒想到，李希烈真的答應了這李元平的瘋狂計劃，他哈哈笑著拍著李元平的肩膀，像只貓在拍打只小鵪鶉：「記住，我和河朔的魏博、恆冀那群自守賊不同，我李希烈就喜歡干大的！聽說，你是宗室子弟，是不是？」

李元平嚇得趕點頭。

「打長安城，我就擁立你當天子坐紫宸殿，我來當天下兵馬大元帥，你敢不敢？」

李元平這時想起了遠在湖南潭州的雲和，那個在亭子裏笑語盈盈的湘水靈，只要能當上天子，我就要，要來當我的皇妃，一定要這樣！

其實我心中知道，區區個汝州別駕，是本不會讓雲和為我真正心的，我，我，我軀里也流淌著皇族的，我也可以坐含元、宣政和紫宸三大殿，到那個時候，雲和應該再也沒有質疑我的可能吧？

當男子為了人而瘋狂時，他會不惜和整個世界為敵。

「有我在，定會讓僕攻長安城！到時候也希僕不要食言。」松樹下，李元平尖銳的聲音在山坳間回著。

「絕不食言。」李希烈也許出了承諾。

數日後，李希烈回師至鄧州南，接著大縱淮西兵，將這座被李白盛譽為「白水真人（指漢武帝，劉秀家鄉南）居，萬商羅鄽闤。高樓對紫陌，甲第連青山。」的繁華城邑劫掠一空，烈焰直燒到南以西的武闕山，接著螞蟻般的淮西軍，扛著革帶、小旗、刀劍、弓矢，趕著群的騾子，負著從襄、南劫掠來的資，穿過山谷，再橫渡淅川，直武關而行。

另外，吳誠、吳這對義兄弟為策應李希烈的行軍，果然神出鬼沒，猛烈攻擊，很快城邊的彭婆、伊闕都出現了淮西的騾子軍，人馬甲全黑，首尾相連數里，疾馳如風，到燒殺搶掠——東都百姓拖兒帶，到奔逃，河南尹鄭叔則和翟的劉德信不敢出戰，將軍隊統統撤回西苑固守，並不斷向長安請求援兵。

皇帝頓時手足無措，只能往京西來打主意。

這時已經是建中三年的六月時節，高岳站在梁山頂上的烽堠臺，吹著自乾陵那裏刮來的舒心山風，旁立著高固、郭小、高崇文、明玄和尚，俯瞰著他們七個月來的辛勤果：新奉天城。

新奉天城，舊城和新城間形了周長八里的「凸」字形，城東引了莫谷水，掘出水渠環繞四周，挖出的土全堆在渠和城牆間的地帶，形土垣形的羊馬牆，並栽上樹木來固土，妨礙敵兵行。

城東北，高岳還命人將莫谷水的河道給挖寬，形個袋形的闊湖，橫在奉天城與咸陳濤斜、魯店之間，這樣利用這個人工湖，將奉天、咸間的孔道給隔斷，使得敵兵無法大規模前進。

城北的莫谷、城西北的梁山的穀道，全部修築了城障，扼守其中，並和山上的烽堠以甬道城壁蜿蜒相連，一有警，四方皆知。

新奉天城的城牆拐角，也全部做圓弧形狀，代替原本的垂直形，這樣可以在其上駐兵，來防備敵兵利用城牆死角襲。城牆每隔百步，就增築道凸出的馬面牆，牆基統統砌了磚石加固，馬面上修築了長戰棚，牆頭對外一面用磚石壘起五尺高的牆，對則鑿空，用木板隔出三層空間來，以梯相連，里儲備糧食、箭矢、灰瓶、檑木、火油等守備資，可以說每個馬面戰棚，都是個獨立的守備點，能互相配合，以三面叉的火力殺傷攻城敵兵。

外城修六道通衢，衢間各設木作、金作、鐵作、石作、軍作等工坊，還有兵營、市集、馬廄、驛站等設備，另外外城還有道橫貫的「重牆」，將城空間分割開來：這樣即便敵兵突外城，也會遭到重牆的阻擊，並沒有足夠空間用以休整集結。

而城裏除去甲仗樓、鹽倉、穀倉、館舍等屋宇外，還面對各豎起座高聳的樓，足可俯瞰城外十餘里的地帶，一座鐘樓，一座鼓樓，戰時這裏便是指揮的中樞所在。

「有這樣的城池，就算有數萬敵軍來攻，也足以堅守很長時間。」高岳非常滿意。

就在此時，遠方道路上匆匆趕來騎馬揚鞭的遞鋪，邊跑還邊舉著手高喊著什麼，城外氈帳間的士兵和工匠們紛紛避讓。

不久，外城驛站里，那幾名遞鋪的驛馬汗下如雨，正沒命地低頭飲著水槽里的清水。

廊下，神策軍將高崇文急急地拆開信件，看了看，接著遞給了高岳：「高外郎，你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