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東市直到狗脊嶺人來人往，寫經坊的幾位經生，包括吳彩鸞在，都跟在高岳後，來到放生池的商邸前，「哇，嘖嘖，這邸舍真的是好大！」吳彩鸞瞠目結舌，立在那商邸的臺階下，看著闊敞的屋架不由得驚嘆說，「這比勝業寺的寫經坊還要大三分呢？」其他經生也都附和著，讚嘆不已。

「以後這裏便『退樂齋』了。」高岳很有信心地對諸位說到。

芝蕙從商邸里走出，向諸位行禮，接著掏出帕來，替高岳了汗，「三兄，裏面都已籌備好了。」

高岳說好，而後邁進去，吳彩鸞等人追隨其後，只見正堂之，全是磚石鋪地，雜植花草，排排空置的書架儼然，正中為個烏木櫃枱，後面牆壁上懸著塊匾額，寫著「退樂齋」三個大字，旁邊各有副詩聯，「縱游雲水無公事」，「貴買琴書有俸錢」：因東市周圍各坊多是宦富貴人家，所以這書肆的詩聯就得出有錢有閑的氛圍。

而後芝蕙引著眾人，看了邸舍后的東西廂房，「東廂乃是諸位休憩並帶刻印書籍之所，西廂是庖廚會食之地。」接著芝蕙指著其後的一排房說，那裏是儲藏書卷和雕版的小邸。

高岳立在院子當中，對各位經生說了自己的企劃：「各位知道，每年自九月開始，整座長安城就是麻如雪滿於九衢的景象，舉子們來應試需要什麼東西，當然是經書、策問、判文這些括書，當然最急迫的還是彩鸞鍊師所能抄寫的切韻，所以退樂齋便要以刻印這些東西為要務。」

「這要是讓其他書肆買得，復刻來了如何？」

「無妨，彩鸞鍊師的虎形鈐印和筆跡是獨一無二的，另外可每版更換標識，來防止偽濫。」高岳說著，接著補充道，「另外，我以陵笑笑生假名所寫的新巨編，也請鍊師和諸位儘快刊印，以後退樂齋三分之一專賣應試的書籍，三分之一專賣我的傳奇巨編，而另外三分之一——我會讓彩鸞鍊師為鋪頭......」

鋪頭，我當上鋪頭了！吳彩鸞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忙問這鋪頭傭費一月多錢，「七貫錢，還有廚料錢和腳力錢各一貫，此外彩鸞鍊師閑時依舊可替人抄手寫本切韻賺外潤。」當高岳報出傭費后，彩鸞激萬分，然後高岳正對說，「鍊師你為鋪頭，平日裏是要奔走於長安城各文士宅第的，收取他們得意的詩文歌賦，還要廣泛聯絡人脈，只要他們樂意並認可退樂齋收書的價錢，以後這塊牌匾是會水漲船高的。」

眾人說著說著，便往外走。

高岳又將馬上書架上擺放書籍的一些知識告訴諸位，畢竟他在集賢院裏當「圖書館管理員」也不是白當的。

「逸崧啊逸崧，你專門在這外面起一道牆壁，又是用來做什麼的？「吳彩鸞瞪著眼睛，繞著商邸口前的一堵牆垣，發出疑問。

「鍊師不久便知。」高岳微笑起來，還賣了個關子。

剛說完，高岳突然聽到東市傳來陣激烈的吵鬧，於是便循聲去，只見片商鋪前，兩名頭髮鬍子捲曲的粟特商人正在與名牽著小孩的婦人爭吵著，那婦人似乎是哪位宦府邸里的奴婢，那小孩赤著腳，衫破爛，頭上還頂著個竹筐，應該是婦人的兒。

高岳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是那婦人替府邸里來到這粟特商鋪買酪，結果這粟特商虛報價錢，待到付賬時婦人才發覺被騙，若是將這些酪買下要付三倍的價錢，便說要不買，結果粟特商惱怒，說既然剛才已談訖那必須得給錢，婦人便哭道，府中就給我這麼多錢，多出來的如何辦？粟特商便揮手，對婦人的兒嘶吼，回府去拿錢來，不然不放母親走。

小孩嚇得哭個不停，周圍的人越圍越多，旁邊幾個商鋪的粟特人，也都互相行眼，靠過來兇神惡煞，不斷拍著各自萬釘腰帶上的佩刀，嚷著胡語，繼續恫嚇這對母。

東市的市署吏員們好像見到他們吵鬧得厲害，便也走過來準備置。東市門，聽到告警鐵鉦聲的萬年縣捕賊郭鍛，連帶他今日恰好休沐的兒子郭小，得知東市裏有，便挎著刀也走進來準備彈。

剛撥開人群，就看到幾名粟特胡商居然開始毆打推搡那小孩，小孩跌落地上，哭得更凄慘，婦人吼起來，用手抓撓胡商的臉，接連抓傷數人，整個場面瞬間混不堪。「真的是豈有此理！」高岳憤怒起來，便要上前和這群無法無天的胡商理論。

胡商最臉面，還喜歡在髮辮上塗抹香油，現在被這婦人抓得痕累累，頭髮也散，不由得然大怒，惡從膽邊生，便大喊了幾聲：這時一名酗酒的回紇人，聽到胡商的呼喊，搖搖晃晃地從商鋪里走出來，噌一聲出刀刃，徑自刺那婦人的腹部。

頓時，整個商鋪周圍的人都驚呆了。

連高岳都呆住了。

「胡商傷人命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炸起了這聲凄厲的呼喊，到都有人奔跑呼。

那婦人痛苦地搐著，跪在地上，口鼻都流出來，嘀嘀叭叭地墜在砂土上，高岳親眼瞧見，的腸子都流出來，那回紇人依舊揚著沾滿跡的刀，高聲比劃，囂不停，又提刀向坐在地上嚇得哭都不哭不出的小孩走去。

他還要殺！

婦人拼盡最後的力氣，任由腸子繼續流出，死死抓住那回紇人的腳，不讓他傷害自己兒，著氣，然後還用虛弱的聲音向四周求救。

「住手！」高岳氣和憤怒翻湧起來，他衝上來，扶起了嚇癱的小孩，便咬著牙將其往安全地帶拖。

那回紇醉漢繼續大起來，回手又是一刀，斫中婦人的脖子，在眾人的驚駭聲里，飛濺數尺之高，那婦人圓睜著雙眼，僵直地鬆開手倒下了。

然後那回紇醉漢揮著刀，衝上來，對準高岳和小孩就是一擊。

高岳拼盡全力，往後抱著小孩避開刀，接著覺得胳膊劇痛：糟糕，被劃傷了。

「三兄！逸崧！」芝蕙和吳彩鸞，及幾位經生都喊著撲上來。

「沒有王法了？」趕到的郭小也怒喊起來，剛準備上前，卻被父親給拉住，「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