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寶山看了幾眼那煙塵四起的前方，沉默了一會兒，便轉返回關隘之中。

此刻城頭上，已經齊聚了三位千秋境，看著前面那一片煙塵，各自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笑瞇瞇道：「二十人，你我三人，一人七個便一個，一人六個便多兩人，實在是有點難分。」

神木訥的中年男人道：「既然分不均，我便多對上兩人又如何？」

另外一個老人皺眉道：「為何不能是老夫殺一人？」

三人各自說完這句話，都哈哈大笑。

踏千秋境多年了？大概他們自己都說不清楚了，只是有一點他們都心知肚明，那就是此生再也沒有可能再往前走去，為千秋之上，雲海之中的人。所以即便在關隘里枯坐這麼多年，也其實沒有關係。

既然都是千秋境，以一對一或許還有勝算，一人要面對六人七人，自然只有死路一條，如今藍玉關雖然還有大陣在，但大陣破開，他們難免就要去迎接死亡。

談及死亡，他們卻不覺得如何可怕。

大概是早就想到有這一天。

「大戰大戰，打來打去，老夫真是有些厭煩了，今日做個了結便是。」

鬚髮皆白的老人忽然道：「有酒沒有？」

「早多年就不喝那些玩意了。」

木訥男人說道：「臨死之前，想要風流一回？」

老人悵然道：「總不能讓那位劍仙把我們看扁了。」

聽他說這這話，鬚髮皆白的老人看著沒有走上城頭，反倒是在一屋頂盤坐的謝寶山，朗聲問道：「敢問謝劍仙，何時出劍？」

謝寶山瞇了瞇眼，他的膝上橫放著那柄銹跡古劍，此刻銹斑正在一點點落，這位為了尋劍來到這邊，便恰巧到一場大戰的劍仙，淡然道：「有可能一直都不會出劍，也有可能你們死後，我便出劍，都是說不準的事，問這個做什麼？」

老人哈哈大笑，「原本以為還能在死前看一看謝劍仙這無雙一劍，如今來看，沒福氣了？」

木訥男人話道：「可以去黃泉看。」

謝寶山看了一眼那個狗裏吐不出象牙的男人，神淡然，這個男人他知曉，與他同姓，名為謝意，早些年也算是有些名頭，踏千秋之後，便上了戰場，雖說沒能死在戰場上，但也造業沒有離開，這些年來，一直坐鎮藍玉關，不曾離開。

他邊兩個老人，其中一個是浮夢山的一位太上長老，做關天雄，也是破境無，才想著來到這邊的，踏上戰場，他倒是前前後後經歷過幾次大戰，但都僥倖未死，而後便鮮再踏足戰場，直到如今，戰事已經到了自己眼前，容不得他不出手。

另外那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則是一個散修，名為白，出貧寒，從未有什麼大仙山在背後支持他，他能夠走到千秋境，全憑自己毅力，但也花了足足數千年時。

而後自知破境無，留下傳承之後便踏足戰場，一待便是很多年。

其實在這裏戰場上選擇留下的，即便不是那些出自大仙山的修行者，就肯定是曾經名一時的大人，他們當年也有屬於自己的傳奇，而後不過是為了保護這個世界而選擇了犧牲自己罷了。

世間絕對不是只有那些污穢，在世間各地，都肯定會有一批人在默默為了這個世界付出。

謝寶山開口道：「謝意，當初那樁恩怨，今天看起來就要一筆勾銷了。」

謝意聽著這話，頭也不轉，不過還是看著城外，一言不發。

關天雄和白兩人對視一眼，那什麼舊恩怨，說實話，兩人從來都不知曉。

謝寶山自顧自說道：「當年一事，我並無過錯，你非要不依不饒，我能留你一命，已經不錯了，你自己過不去這道檻，才是他你這些年境界停滯不前的本，說實話，怨不得任何人。」

謝意額頭上青筋畢，很顯然被這麼一番話便了道心。

謝寶山接著自顧自道：「不過現在，沒什麼意思。」

謝寶山緩慢站起來，沉聲道：「謝意，你若是還認我這個堂兄，那就……不要著急死……」

話音未落，整座藍玉關搖晃不已。

那座關隘大陣，此刻正在經十數個千秋境強者的聯手轟擊。

即便是再怎麼堅韌的大陣，在這個陣勢之下，也會很快被人轟碎，這一點，毫無疑問。

轟碎之後，他們這三位守關人，除去廝殺搏命之外，還能做些什麼？

三人神都凝重起來。

謝意忽然深吸一口氣，看向這個親緣關係說不上多的劍仙，淡然道：「謝氏一族，不是只有一個謝須臾。」

隨著他這句話說出，大陣轟然破碎，三人沒有猶豫，紛紛化作一道華，迎上外面的修行者！

一時間，華炸開，四散而去！

天幕之上，璀璨不已！

謝寶山看著那一幕，有些憾的想著當初的那樁事，族弟謝意和他兩人，是謝氏一族裏最出彩的兩人，可惜為堂兄的謝寶山，不管是做什麼事，都要比謝意更好，人一頭，如此一來，時間一長，謝意自然便有不甘，生出來別的心思，趁著謝寶山閉關修行的當口，便將他的一味藥草調包，險些導致當時的謝寶山死，兩人也是那個時候有了仇怨，本來依著那個是謝寶山的脾氣，當即便要將謝意打殺，但族中多人阻止，也才作罷。

可即便是如此，謝意仍舊被流放，顧氏宗譜之上，沒有了他的名字。

看著膝上的長劍銹斑一點點掉落，謝寶山低頭自顧自道：「謝意，我若是今日能活著離開，我會讓他們把你的名字加上去的。」

若是當初謝意因為一念之差才鑄大錯，那如今，他早已經可以贖罪了。

只是兩人相見，也太遲了。

謝寶山想起那段無憂無慮的年時，族弟謝意和他曾是無話不談的朋友。

「兄長，我們有一天也能為很了不起的人嗎？」

「為何不能？我們不比任何人差的。」

「那兄長，以後我會你更厲害嗎？」

「一切都有可能，我不會讓著你的。」

「哼，我才不要你讓呢，我會比你更好，我會讓他們知道，我才是族最出彩的那個人！」

回過神來，城外已經悄無聲息。

十數道影來到城頭上。

那三人，只殺了一人。

他們看向坐在屋頂的謝寶山，漠然無語。

謝寶山也看著他們，淡然無語。

一人之力，能有多強？

我謝寶山一人，今日一人戰這十九位千秋，不論生死，怕是都足夠名垂青史了吧？

謝寶山自嘲一笑，到了這會兒，這名聲還有什麼用？

「你們一起來吧，我也不懼！」

說完這話，謝寶山又自顧自道：「可不是得一起來?？難道這幫人還講規矩，一個個上？」

說罷，膝上那柄古劍的最後一塊鐵鏽也掉落下來。

而後謝寶山便站起來，提著那柄劍清亮的長劍，自顧自道：「好不容易找到柄劍，這就要死了？」

謝寶山說道：「我他娘還沒活夠啊！」

那邊的修行者也沒有興趣再聽他的廢話，各自氣機翻湧，朝著謝寶山而來。

這可不是一位兩位千秋境，而是整整十九位千秋強者，同時朝著謝寶山而來。

謝寶山自嘲道：「還真看得起我。」

話音落下，天地之間，一道道劍氣起於藍玉關中。

眼可見，一道道青，有嬰兒般手臂細的劍氣，正在朝著天幕而去，而置於這片劍氣之間的謝寶山，顯得無比淡然。

昔年，他曾可和晚雲真人爭雄。

他天資高絕，仗劍世間，看盡風。

而後他黯然多年。

等到再度在世間出現，是在爛柯山出劍，他斬殺兩位千秋，讓世間再次知曉他的名字。

如今，他再度踏上戰場。

一人面對多達十九位異域千秋。

謝寶山收回那些心神，看著那十數道華，出了一劍。

藍玉關中，無數劍氣生起，本是壯闊景象。

但隨著謝寶山遞出一劍，那些已經湧向天空的劍氣卻忽然合攏，形了一道壯劍氣，隨即落下！

一道華當即被這一劍刺中，就此消散！

一劍之威，斬殺千秋！

謝寶山默然無語，彷彿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殺人而已，我謝寶山，最擅此道！

而後是同時落下兩道劍，分別撞向兩道華！

又是兩人斃命！

眨眼之間，劍仙謝寶山，連殺三人！

三位千秋，在謝寶山劍仙，彷彿便是紙糊的一般，輕易可殺。

「你不是千秋境？」

數道華不得不在遠停下，現出影，不敢出現在謝寶山一丈之。

幾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各自眼中的驚駭。

彈指之間便斬殺三位千秋，如果謝寶山也是一位千秋境，那便真是讓人到恐怖了。

謝寶山看了一眼手中長劍，笑瞇瞇道：「我真是個千秋境，不騙人。」

只是在說話間，一道劍氣便一雷霆之勢撞向一個千秋境，在眾人眼皮子底下，一劍就斬殺了那個修行者。

謝寶山臉出現一抹不同尋常的紅，輕聲道：「死了四個了，這次死了也值了。」

幾人對視一眼，然後各自運功，氣機流轉，以最強姿態紛紛撞向謝寶山！

既然已經折損了四人，那就再死幾個也沒什麼關係，但總要把眼前這個古怪劍修斬殺才是。

謝寶山瞇眼，神不變，歷來天才劍修，到了千秋一境之後都會悟出屬於自己的千秋一劍，之前顧泯在祀山悟出一劍，他謝寶山更是早些年便已經悟出了。

一道劍遮天蔽日，璀璨無比！

為首最先臨近謝寶山前一丈的那位，此刻只是看到一柄璀璨長劍，而後便覺口一涼，自己上的氣機在此刻瘋狂流逝，像是開閘泄洪一般，一瀉千里！

謝寶山這一劍，穿心而過。

清瘦的男人，手提一柄才找到的劍，在藍玉關，大殺四方！

這幅景象，只怕是早已經不比當初的顧晚雲差幾分了。

謝意在臨死前，曾對謝寶山說，這謝氏不止一個謝須臾，他謝寶山在此刻也可以說，世間劍道，不止一個顧晚雲！

趁著那一劍的空當，謝寶山騰出雙手用來了自己的臉頰。

而後迎上剩下眾人。

一人一劍的謝寶山，迎上多達十四個千秋境。

哪怕他在大戰之前往前踏了一步，走到了千秋境的盡頭，但如今面臨如此多強者，也會有力竭死之時。

人太多了。

可又能如何？

無非一死。

……

……

這絕對是世間最為彩的景象之一！

一道道磅礴的氣機朝著謝寶山涌去，但很快便被那些無不在的劍氣攪碎，

磅礴無比的劍氣，充斥在這片天地之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消散。

已經又有好幾個千秋境的強者死去。

所剩無幾的幾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各自眼中的驚駭。

但下一刻，劍氣稍弱。

幾人心中大定。

紛紛出手。

只是下一刻，劍氣突然又強盛起來。

捲起一個千秋境，只是一瞬間，便將其斬殺了。

謝寶山此刻已經站立不穩，抖。

支得厲害。

此刻對面還剩下六個人。

十九位千秋，謝寶山一個人殺了十三個。

而且這些都是在謝寶山還未破境雲海的時候做出來的。

這一戰，足以載修行者的史冊之中。

想來即便是顧晚雲，也無這等戰績。

只是此刻，謝寶山也是沒了再出劍的力氣。

謝寶山看著手中劍，輕聲道：「算你運氣好，這世上多神兵利，可有一柄能像你這般，能殺這麼多千秋境嗎？」

說完，謝寶山又豪邁大笑起來。

然後吐出一口濁氣。

六位千秋，同時出手，殺向謝寶山！

下一刻，謝寶山將會骨無存。

這位劍仙，即便創造了有史以來的最豪華戰績，但他謝寶山，以後只能活在人們口中了。

有縷風吹過，謝寶山覺有些涼爽。

這一刻，他恍惚出神，都快忘了當前的險境。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有個子在對他笑。

說，「謝須臾，你在我心裏才是舉世無敵的大劍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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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名應該是來自於那年那蟬的簡介，我沒看過那本書，但應該是本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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