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亥末時分,何當歸翻來覆去睡不著。青兒也心事重重的難以睡,被一攪和就更不眠了。
「小逸你怎麼了,被子裏長了刺扎嗎,讓你翻來覆去的?」青兒在黑暗中拿眼乜,「你從來沒這樣缺定力過,今天下午一定出事了,你快老實代,孟瑄怎麼欺負的你?」
何當歸紅一尾煮的蝦子,只慶幸有黑暗的遮蔽,讓青兒看不見此刻的窘狀。那個時候……
溫熱的水嘩啦啦灑落,浴房中瀰漫著讓人視線模糊的水霧,孟瑄霸道而溫。
連連,幾乎承不住他的輕啃與熱吻,而他的溫比浴桶中的水更熨人。他以單手制住的雙腕,在檀木浴桶的邊緣,強健高大的軀用恰到好的力道,既不弄疼了,又讓無法逃離。
在他灼熱黑亮的視線下,的紗被熱水浸明的雲彩,一層一層被褪盡,怯的抗議被他全數吞沒。最後只能輕輕抖,在溫熱的花瓣湯浴中承他的和話……
「小逸,你睡了嗎?」青兒打著哈欠問。
「……沒。」
「你是說,凌妙藝留下的小寶寶,可能是我哥的兒子,那我不就晉陞姑姑了?」
「嗯?」何當歸回過神,「哦,那也未必,就算廖之遠真的有這個兒子,他也不一定會認下,否則凌妙藝也不會把孩子送人了。現在凌家也失寵於聖前了,凌妙藝父親貪墨賑災款項被揭發,皇帝在朝堂上揚言要拆他的骨頭,再把他全家都拉去遊街示眾。現在跟凌家扯上關係沒好,依我看,暫時別讓那孩子認祖歸宗了,反正凌家對他也沒有恩義。」
青兒深沉地嘆一口氣:「凌妙藝為人雖然討厭,又口是心非,明明喜歡我哥卻說喜歡段曉樓,還在你們之間梗了好幾年,最後把你和段曉樓拆開了才算完。等死在青州之後,再回想的一生,覺得也蠻可憐的,追悼會也沒人幫開,潦草的一埋就完了。」
何當歸幽幽道:「由此可見,子太過癡了,往往結局都不好,你我都引以為戒吧。青州那一次,正好廖之遠也在場,後來,我央他用劍刻了個墓碑,給凌妙藝的墳頭立上了,不知能否令的魂魄安息。從前我都不信世上有鬼,經過小游的事之後,我不相信都不行了。」
「是啊,被鬼附好可怕的說,」青兒嘆著,「孫湄娘這麼壞的人,到禍害別人,除了的親弟弟,才不會有別人同幫助。」
原來當日,在孫湄娘被囚羅府石屋的時候,小游之所以突然出手救,其中還有一段極離奇的因果。
幾年之前,孫湄娘在娘家有個親弟弟,排行第八,是孫府的寶貝疙瘩,很得孫家老爺的喜,曾許下等那小孩兒長大之後,就把運河上幾萬兩銀子的運礦生意都給他。而孫家大夫人因此懷恨在心,買了一個蠱娘的金蠶蠱,治死了年的八爺。
八爺死後,他五十歲的老娘哭一場大病,無人過問,他的姐姐孫湄娘回孫府奔喪也到了冷遇,落差很大。八爺因此有怨念,魂魄久久滯留人間,還跟著孫湄娘一起回了羅府。
幾天之後,小遊行乞時路過羅府門口,被羅白前主僕的馬車撞重傷,雖然小游被帶進羅府下人房,但是他們沒立刻給他請大夫,只讓他自生自滅。據小游形容,當時他的魂魄離,然後就有鬼差來勾他,他求告不肯離去。這時候,八爺鑽出來,說願意替他被勾走,還花錢買通了鬼差,可以讓小游還他的。
這倒不是因為八爺特別好心,而是他已變一條「地縛靈」,也就是俗稱的孤魂野鬼,找不到地府口,也不能繼續投胎轉世。而且,八爺聽其他孤鬼說,不按時去地府報道的鬼,籍冊會被自註銷,以後也排不上號了。八爺害怕了,這才想頂小游的包。
小游卻十分激八爺,說要好好報答他,去孫府當牛做馬伺候老爺夫人。八爺說句「不必」,就隨鬼差走了。小游醒過來,因為頭部的傷勢太重,失去了所有記憶,包括他「死」期間的這一段奇異經歷,統統都不記得了。
羅府人把他當傻子,後來小游來到桃夭院,認何當歸做姐姐,半主半仆的住了幾年,直到孫湄娘出事前都安然無恙。
然而就在孫湄娘被囚的第四天,八爺託了夢給小游,重提當年的一段恩,小游的記憶漸漸復甦,想起了當日種種。八爺說,他因為前世冤死而對再一次投胎當人很懼怕,家裏給他燒了不錢,他拿錢在地府捐了個小吏,不再進迴道了。八爺讓小游把孫湄娘救出來,作為當日恩的報答,還說,小游的篡改過的「生死簿」還掌握在他的手中,隨時可以向上告發。
小游無奈從命,當眾給孫氏求,讓遊方老和尚帶走了孫氏。做完這件事之後,小游一方面非常愧疚,另一方面覺得邊的人不會理解他,說出真相也不會有人相信他,所以小游關在房裏不肯見人。那時候,何當歸沒生他的氣,也沒斥責於他,使他更加失落。
直到何當歸跟著陸江北一起離開羅家,順便也帶走了桃夭院裏的所有人,因為知道羅家是大董氏掌權,不會善待桃夭院的下人。小游也跟著大夥兒住進了城外的陌茶山莊,在一個青山綠水的環境裏開闊臆,漸漸走出了自閉。
這時,八爺再次託夢給小游,為上次的事向他道歉。又說,自從其姐壞事之後,孫家找個理由打發其母在馬圈當差,不久病死了,而且孫家還將他的靈牌遷出祠堂,不能再用家族香火。八爺的錢財來源斷了,不能再為他的小吏職位續費,要繼續墮迴道,轉世當人或畜生。
小游心地善良,聽后十分同,等問清了一個地府管賬的小吏,每月燒三兩銀子的紙錢就能繼續混下去,小游表示願意繼續供應這筆費用,給八爺立個牌位祭奠。何當歸給過小游很多錢,除了每月的月錢,小游還攢下了一千多兩的積蓄。
八爺聽后沉默,過一會兒卻謝絕了小游的好意。他的想法是這樣的,就算小游把一千兩銀子全拿出,也只夠支撐他在地府三十年的開銷,萬一哪天供應不上時,他一無家族香火,二無錢財鋪路,前世又沒積過什麼功德,說不定墮迴後會變豬馬牛羊等牲畜,一輩子驅使、吃草料還不得善終。
於是八爺對小遊說,他之所以選擇在地府任職,也是利用手頭職司之便,為自己家族謀福利,讓家裏的子弟好運。譬如三年前,孫家爺孫炎彬在科舉中了文榜眼、武探花,這裏面就有他的功勞,原本孫炎彬只能當個二十名開外的進士。後來因著孫炎彬上位,孫家子弟的途才漸漸暢通起來,令孫家一躍為揚州四大家族之首。
可恨,孫家不知道他這位死去的小爺才是「家族保護神」,對他和他的母親姐姐都是冷酷無,失去了利用價值就丟開,使他非常寒心,不想再幫助孫家往上爬。
而且占卜顯示,因為八爺的急進和年無知,讓孫家一口氣兒用了他們未來五十年的運氣,如今氣數已盡,孫家馬上就是逆水行舟的局面了。八爺說,這也是孫家為富不仁的報應,與人無尤。
小游聽后唏噓不已,也解開了一段心結,並把所有事在何當歸出嫁之前告訴了,何當歸又分給青兒聽。兩個孩子對此都深信不疑,因為們都是意外事故中,從迴道里出來的人。
這件事到此還沒結束,一個月後,八爺再次去夢裏找小游,請小游拿出九百兩銀子,召齊五十個僧道,給他做七天七夜的水陸道場。
據說,這樣他就能投胎到一個富戶,一世安富貴,死後吃家族的香火,還可以繼續在地府當差。上回之所以沒開口,是因為和尚老道都在揚州府衙里打卦,尋不著人手,說了也沒用。如今正好有一個富戶的正室夫人將要生兒子,只要做滿了功德就能投胎到他家。
一個九百兩銀子的大型道場,就算在孫湄娘沒倒臺時,孫家也未必捨得給八爺做。可實心眼兒的小游竟真的拿出了九百兩積蓄,請齊了人手,在八仙觀擺下一場超豪華的水陸道場,給孫家三年前夭折的小爺做足了七天七夜的功德。
那時候何當歸不在揚州,小游邊的人都不理解支持他,覺得他又犯傻了。一直對小游心存好的丫鬟芡實,這一次對他徹底失,離開了他,給錦衛中的一個三十歲差役做了填房。反而是柳穗經常寬小游,陪他走過了那段低谷歲月,兩個人漸漸產生。
後來,小游和柳穗聽說何當歸去了北方,於是整裝打點了何當歸的行李妝奩,北上去尋何當歸。他們在青州找到了何當歸,又跟隨何當歸在廬州落腳。何當歸在廬州置了產業、莊園,也聽柳穗提過,小游拿出了幾乎所有積蓄,給一個「素未謀面」的死去的小爺做道場。於是,何當歸安排了小游、柳穗二人看莊子,其中不乏缺,想撈銀子絕對不難,不過何當歸對這二人也絕對信任。
臨離開廬州的前一晚,小游來探何當歸,還帶來了一個奇怪的小玩意兒。是一個五瓣兒花形狀的磨盤,有地鍋的鍋蓋那麼大,每一瓣花都是一個凹槽。這副磨盤是用緻的青石雕,至有八十斤沉,對別人而言是個大東西,對天生神力的小游而言是個小玩意兒,拎水果一樣拎著便去見何當歸了。
原來,五瓣磨盤是八爺投胎前贈給小游的東西。據說,這磨盤名「迴盤」,是一件上古時期的寶,只要在五瓣凹槽里,集齊了金、木、水、火、土屬對應的五件人間寶,再按一定的次序推磨盤,就可以幫助人掙迴道,不用再投於永無止境的迴,令人永駐青春,在這人世間做個逍遙散仙——何當歸猜,這大概就是柏煬柏追求的終極夢想吧。
當然,這些純屬一個笑談,從來沒經過驗證,八是無聊人士的杜撰。八爺無意中從一個退休的老鬼差手裏得到這個東西,並聽說了這樁趣聞,在投胎之前,為了謝小游,就將這個東西當做紀念留給他。小游一覺睡醒,磨盤就擱在他院子裏,和夢中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試著拿來磨豆子、穀米,不大好用。
小游本來只把磨盤當友紀念品,可有一天他發現,那個篆刻著「金」字的凹槽里,印著一個淺淡模糊的圖案,依稀是何當歸那一把富貴長生金鎖的形狀。小游覺得很有緣,就將磨盤轉贈何當歸,何當歸從北帶到南,如今就放在柏煬柏的故居、聶淳和娘住的那所宅子裏。
何當歸曾細細看過這件「地府出土文」,金字槽里的圖案,的確像的金鎖;水字槽里刻著一個同心圓環加一豎的圖案;火字槽里是一條盤踞的龍;土字槽的花紋完全看不懂;但是,木字槽里的幾個篆字,用網紋棉紙拓印出來研究了兩天,怎麼看都很像是「長生錄之下卷」這幾個字!
《長生錄之下卷》,不就是前段時間武林大會上,所有人打破頭要搶的書嗎?連視錢財如糞土的柏煬柏,也挖空心思想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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