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歸的耳朵尖,不止聽出那個喊「七人」的聲音出自鹿瑤,還聽到聲音傳來的地方是嫁妝屋子隔壁的那一間。偏頭看竟嬤嬤,一臉言又止的神態,回頭看遠,已經走掉的蘇夫人一行人又被引回來了。
何當歸抓時間問竟嬤嬤:「黑男人怎麼了?我們不在的時候這裡究竟發生了何事,還不快說說!」
竟嬤嬤小聲告訴:「我在一個挑擔後面看見一個蒙著臉的黑男人,以為跟賊撞上了,嚇得我出了聲,把我的三個丫鬟都引到了屋裡,那男人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說他是你的朋友,不想傷害我們,只想找點兒東西。」
「什麼東西?」何當歸蹙眉,黑男人會是誰?
竟嬤嬤說:「他沒說,但是他拿出一錠銀子用手一,就變了這樣。」竟嬤嬤將一個細長變形的銀條拿出給何當歸看。徒手銀錠,得多大的手勁兒呀。
何當歸見蘇夫人等馬上要走近了,又問:「鹿瑤又是怎麼了,為什麼那樣喊,揀重點說。」
竟嬤嬤加快了語速:「我們不敢違抗他,只好由著他翻的嫁妝,他讓我們四個人面壁站著,我也沒看見他拿走了什麼。然後鹿瑤回來了,見了那男人就大聲嚷嚷『快來人,七藏了個人在家裡!』那男人就逃了。我知道主子們馬上要到,沒工夫問鹿瑤看見了什麼才這樣胡說八道,更來不及扳正,就一繩子把捆了,把一堵。剛拖到隔壁屋子,你們就來了。另外,鹿瑤還做了一件盜之事。」
「這又是怎麼了?」蘇夫人已然箭步走到面前,面帶煞地問,「剛才是誰在喊?是那個人瘋了,還是我的耳朵壞了?」
此時,三間園子中除了鹿瑤的哭嚷,還摻雜著幾個喝罵聲,鬨哄一片,把右邊園子住的洳姨娘與褒姨娘也引來了,這是何當歸第一次見孟瑄這兩房妾室,所以儘管環境很,何當歸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們兩眼。
左邊那子年約二十,著了一深蘭織錦的長,裾上綉著點點黃的梅花,用一條暗黃織錦腰帶將楚腰束住。秀髮綰雙高髻,僅了一梅花黃玉簪,顯得清雅秀麗。
的氣質在容貌之上,五給人的印象並不深刻,眼裡汪著春水,但不大有神,也薄,看起來還不如青兒漂亮。難得是的膩似,頸子、鎖骨和口一片都袒在領外,何當歸瞧一眼就覺得很銷魂。孟瑄這隻狼,都有了這麼膩人的妾,何必還來娶。
右邊的子則漂亮過了頭,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樣子,穿水綠雲紋長,袖口上綉著淡藍的蓮花,銀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下擺麻麻的一排藍海水,也是雲圖,前是寬片的錦緞裹,子輕輕轉,一襲長散開,橈輕曼。何當歸暗自腹誹,青兒曾說過,古代人敢把外穿的,不是頭就是傻帽。
這人有一雙晶璨流波的眼睛,小巧緻的鼻子,秀氣紅的,水靈得能出水來。何當歸越看越覺得眼,肯定自己經常見到這張臉,不眨眼睛地看了又看,才終於反應過來,這人跟自己長得有點相似,難怪又順眼又養眼……孟瑄這隻狼!
「啊~~~夫人救命,七要殺我!」
隨著這聲凄厲的呼喊,一個披頭散髮、雙手反綁的子從屋裡衝出來,儼然就是鹿瑤。
蘇夫人記得先前下棋的時候,這丫頭還從旁伺候著,怎麼再見就變了這副鬼樣子?厲聲喝問原由,竟嬤嬤賠笑解釋說:「這鹿瑤比主子先一步回來,進來幫老奴點查嫁妝。誰知這蹄子眼皮子這麼淺,了一支寶石簪子藏起來,被老奴拿住。這才把綁了收監,打算晚上回給置,沒想到畏懼懲罰,竟敢口出穢言污衊七的清譽。」
竟嬤嬤自袖中拿出一塊帕子,打開呈給蘇夫人:「這個就是贓,請夫人過目。」
蘇夫人拿在手裡掂了掂,帶著狐疑看向鹿瑤,問:「竟嬤嬤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了這簪子?」
鹿瑤普通倒在地上,痛哭失聲:「夫人救命哪,那個男人會飛,他是個採花大盜,奴婢昨天也見過他……當時他抱著七,兩個人都沒穿服,剛才又被我撞見了一回,嗚啊!七一定會殺了我滅口的,夫人救命!」完全不提簪子的事,言外之意,就是撞破七的,竟嬤嬤才拿「簪子」的事來陷害。
這話一落音,無數道目織在何當歸的面上,假如目可以扎人,那恐怕要被紮馬蜂窩。竟嬤嬤擔心地看何當歸,怕一個年輕媳婦承不住這樣的力,還不等太太問話,就憤暈厥了。
然而,這種況顯然不會顧何當歸。聽完鹿瑤的話,神並未有什麼改變,只是一雙眸子鎖定在鹿瑤臉上,據對方眼底的真實恐懼,以及閃爍的眼神,判斷說的話有真有假。
首先,據竟嬤嬤說,的確有個男人顧過園子,也被鹿瑤撞見過,這些都是事實;其次,鹿瑤以一介下人的卑微之軀,說出指證主子的大逆不道的話,一旦指證不功,可就真的沒命了,還會連累一同在孟家當差的爹娘。為什麼要做這麼冒險的事?如果只為了妹妹鹿媞那一宗五百錢月例的差事,不可能這麼瘋狂。有一種可能,就是人脅迫!
蘇夫人測測地盯著鹿瑤,聲音從嗓子眼深出來:「你說七跟男人有私?你知道這樣的話說出來代表什麼嗎?你能承住這種指控帶來的後果嗎?」
鹿瑤全都在抖,可仍舊不改口:「奴婢所言句句屬實,求夫人明察!奴婢死不足惜,可奴婢家幾輩子孟家的大恩,眼見七不守婦道,奴婢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了!就在剛剛,奴婢匆忙趕回園子報信,還看見七和那個男人,他們,他們……」
「他們怎麼了?」蘇夫人面古怪地看鹿瑤。
鹿瑤掩面,一副因為容太勁而說不下去的樣子。商氏聽到這裡,哪還按捺得住,嘖嘖地跟旁的劉氏咬起了耳朵,看錶就知道沒說好話。
蘇夫人的目凝了何當歸一刻,不見有半分慌張躲閃,蘇夫人才用公事公辦的口吻問:「七兒媳,你可有什麼申訴的話要說?」
何當歸恭恭敬敬向蘇夫人福行禮,清晰安定的嗓音鋪展開來,讓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自辯道:「婆婆容稟,孟家的深宅大院是京城守衛最嚴的后宅之一,假設真有一名飛天大盜存在,他想自由進出孟家,簡直就是笑話。所以我想,假如那盜賊果真是一名男子,那他很可能是家裡一直有的人,而不是外面闖進來的惡人。而我才嫁過來幾天,每天足不出戶的在家看書,連婆婆都是今天才第一次拜見,我又怎會跟別人有瓜葛?」
蘇夫人聽后默然,也不置可否,反而是陸氏幫腔說:「我也聽丫鬟們說,三個新娘子中,只有七弟妹沒出來逛逛,讓大家看看生得不,可見七弟妹是個安分媳婦。」
「要查證這一點也不難,」何當歸繼續說,「只需去外院問一問護衛長,他們的防線可曾被突破過,也就能查那賊人是外來的,還是家裡本來就有的。」
何當歸料想,護衛長要是承認防衛不夠嚴,被人突破進來,那他也吃不這碗飯了。所以估計護衛長會一口咬定沒有外人進來,這樣一來,鹿瑤指控「會人」的說法就不立了。才進門幾天,再快的作也發展不起來一個人吧。
蘇夫人立刻就讓人傳護衛長來問話,此時,面上的寒霜褪去一些。
竟嬤嬤很懂得看夫人臉說話,啐著地上的鹿瑤說:「那個賤婢沒一句實話,自己了簪子不承認,還膽敢污衊七!鹿瑤說剛才看見七跟男人在一起,這可是一就破的謊言!夫人明鑒,七一直隨在您邊,半步都沒離開過!」
「不可能!」鹿瑤滿眼不可置信,「我真的看見了,他們就在那間屋子裡,那個男人還留下一條子!還在那個底櫃里藏著!」
蘇夫人又看一眼何當歸,直到此時,還是很平靜的反應,沒有一丁點兒被指責后的憤。蘇夫人點頭,證實了竟嬤嬤的話:「不錯,小七的媳婦一直和我們在一起,也是一同進三間園子的。不管你真看見還是假看見,你見著的那個人都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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