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陳友諒？」何當歸低低嘀咕了一聲，方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陳友諒是朱元璋的死對頭，是「反賊頭子」，怎能在錦衛面前呼他作「漢王」呢。

不過陸江北倒也不大在意，百姓之中，的確有不人沿用舊時稱呼，陳友諒一聲漢王。他只是沉聲解釋說：「你大概不知道，這座寶庫在前朝末年時開啟過一次，后陳友諒事敗，再沒有回天之力，遂將他的甲帳輜重、財寶兵與一個據說跟大明興衰有關的龍璧，全都收一地下寶庫。聖上聽說后，心中大不喜悅，雖不知龍璧之事是真是假——當然多半都是假的——可聖上一想到，自己一手創立的萬世基業，竟被傳說和件兒不能的死有關，他就非常不開心。」陸江北難得地幽默道，「他一不開心，我們跑的時候就到了，跑到他開心為止啰。」

錦衛要找的是財寶和龍璧？不是那本被柏煬柏覬覦著的《長生錄》嗎？那麼燕王寧王等人，想要的東西，大約也是漢王了？那聶淳他們呢？江湖草莽之輩，連朝里是誰當皇帝，他們都不大理會，又怎麼會關懷起一塊無用的玉璧來，還流犧牲地去找它？

何當歸斂眸默思，知道陸江北跟說的一定不是事實的全部，他八瞞了許多重要關節沒講出來。原本在武林大會前，見錦衛的損失慘重，一直以為他們是騙而來的害者，可現在怎麼忽然又覺得，整件事的謀策劃者，就像是朱元璋本人呢……想當年未創大明之時，朱元璋好像也做過類似的事……

「當歸，閉上眼睛，放鬆子，」陸江北吩咐道，「我用輕功帶你進去，再往裏面去，只怕地上還埋著不機關，用走的太冒險了。」

何當歸依從地照做了，然後覺雙腳離地，被豎著抱起來，下一刻，整個人有翱翔的速度，的風在耳際呼嘯著過去。約莫過了盞茶工夫，陸江北帶著停了下來，睜開眼睛時，只見陸江北正用一顆極夜明珠的照著一尊五寸高的麒麟石像，道，「這是機關，可以開始了。」

何當歸記得柏煬柏曾說過，機關石像是只獅子，而不是眼前的麒麟，看樣子，他那次找到的不過是個假寶庫。當下凝意斂息，緩緩取出銀針，照著在心頭反覆記過的機關圖，「啪嗒」「啪嗒」「刷刷」！只是一個瞬息，雙手指間的銀針就運作了幾十上百次，而和陸江北面前的石壁，也驟然打開了一面牆。一個裹挾著新鮮空氣的石室現在眼前，讓他們二人都是長舒一氣，同時微笑道：「了。」

石室口架著一面巨大的石屏，遮擋住了視線，裏面出寶才有的氤氳靈氣。當大量的財寶聚集在一時，那種特殊的氣息，是可以用鼻子聞見的。

何當歸心中雀躍，剛要舉步進去，陸江北卻是橫臂一攔說：「陳賊是個險的人，他藏寶的地方，連寶庫裏面可能也有機關，你別進去了。」他抬手一何當歸失的小臉，安一聲，「你得聽話。」然後他自己進寶庫里去了，讓何當歸莫走，也別牆壁，別原地跳，以免暗的機括。

聽著陸江北走進石室去，裏面就沒再發出聲響，一片寂然，本不像了什麼機關，說不定裏面本就沒什麼機關。在原地站的像一個木偶人的何當歸生出怨念，心中暗道，自己就是個活鑰匙，用完就被扔在這裏了，陸江北單獨去給朝廷收繳國庫了，而自己過寶庫不，日後講給青兒聽時，青兒一定會一把抓死抓死的。

就算不讓人拿，瞧兩眼開開眼界總可以吧，陸江北太太小氣了，本沒拿當自己人。聽說陳友諒當年富可敵國，比朱元璋的義軍有錢多了，陳留下的寶藏，大約跟現今的國庫也沒差別了。好想看看呀，不看會三個月睡不著覺……於是邁步石室，但只走了兩小步，一支鋒銳的小飛刀就迎面刮過來。

「玉則！」陸江北暴喝一聲，飛撲過來救。

眼見小刀離只三丈遠，何當歸向後急倒臥下去，可行終究不及機關快速。陸江北打過來一道掌風幫避開，同時揮掌阻礙那柄寒閃閃的飛刀。

「蓬！」

何當歸重重倒在地上，總算有驚無險地避過了飛刀，幸運地撿回了一條小命。驚魂甫定，作揖告罪道：「呃……對不起，我聽見裏面沒有靜，還以為沒什麼機關呢，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嘛……你彆氣我，這一次我真的聽話了，我出去等你。」不過，那個「玉則」是什麼東西呀，剛剛千鈞一髮之時，陸江北喊了聲「玉則」，是一個招式的名稱嗎？

「站著！」陸江北激烈地息了兩口氣，面上得沒有一晴，冷然道，「別出去了！你如此頑劣，留在外面我也不放心，跟我一起走吧，不許離開我後兩尺。」說完拂袖就走。

何當歸愣了愣，陸江北他怎麼了？能清晰地覺到，眼前的這個亮綠的男子上，正在輻出大量的怒氣，有一瞬間產生了一種幾乎能將人燃燒殆盡的可怕而驚人的氣勢。

從來沒見過陸江北發脾氣，這是第一次，不過越是好脾氣的人，發起脾氣來卻越發讓人難以招架，這幾乎是必然的定律。可正不得跟著陸江北一起進去參觀寶庫，一方面尋找柏煬柏說的《長生錄》，另一方面飽飽眼福，往後也多一項談資。忽而又想到，那回跟杜堯一起在水晶閣看書的時候，除了讀到不廠衛部的機，印證了很多前世里了解的朝事報之外，似乎真的讀到過，「陳友諒」與「寶藏」之類的字眼，說明陸江北的話很可信。

跟著他轉過石屏，目的是一長排鉚釘鐵箱，一字排下去，估計有五十多個。沉默地走了一會兒，陸江北似乎還生著氣，也不好再開口，然後他似乎又消了氣，不知從哪兒找出了一把藤椅來，將推進椅子裏，說：「你在這裏坐著等我，自己警醒一些，守好了你的小命。」

乖巧地點點頭，在椅子裏將自己小一些，乖巧地眨眼睛說：「坐著怪無聊的，陸……舅舅你若看見有什麼好書，就拿來給我讀一讀，否則我可不保證能一直這樣坐著喲。」

而陸江北的回答，是彎腰俯，漆黑的眼瞳鎖定住了，近在咫尺的臉俯下來，慢慢在眼前放大再放大，讓有些不知所措地向後一避，他的手臂立刻落在的腰間，阻止逃離。本能地覺得危險，訥訥道：「沒書就沒書，呃，我不看書了。」

覺到摟住的手一，然後他就湊近過來，在的角上蜻蜓點水地輕啄了一下！暖融融的氣息倏爾降臨，又倏爾撤離。

儘管是「電火石」的迅速一下，甚至都不缺定他的有沒有真正到的，可是「陸江北吻了」這個鐵一般的事實，就像一道暗夜煙火一樣在腦中炸開，將聰明的腦袋炸了一個白癡……陸江北吻了？的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麻麻的電，在吻過之後方才後知後覺到。

想將這個事當一場幻覺來理，可，他的味道還縈繞在鼻端！這算什麼？這太過分了！

若是只因為之前擅石室的事而生氣，他就「借怒行兇」，對做出這種過分的事來，那往日真的是看錯了人了！陸江北這個偽君子真小人，啊啊啊！的臉蛋忽而被沸騰的燙了，捂著偏過頭，刻意避開他的視線。話已不能再出口，只覺得間像在擂鼓，震得的耳都疼了。

「覺得很驚訝，不能接是嗎？」上方的黑眸溫地凝著，聲音也是溫的，「剛才你一進來踩中機關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的覺。當我意識到你可能會死在這裏，從此變一冰冷的，我也覺得不能接……」玉則的兒轉世，「又一次」夭亡在他的眼前，眼睜睜地看著一朵水晶般鮮妍易碎的花朵凋逝，在那一刻，他心上的花也枯萎敗謝了，連帶著玉則經年不改的音容笑貌，也都一併碎冰渣了。

何當歸捂著，咬牙說：「若還有下次，我寧可一頭磕死了，也不你遂願。」

陸江北撐著藤椅扶手站直之後，微笑道：「那麼，我去找找這裏有什麼好書，拿來給你讀一讀，可你要是不乖乖坐在這裏等著，我也不保證能一直這樣縱容你放肆喲。」說完這話，其人如一面綠旗幟一樣飄走了，空留下自己呆愣。

他的這番話，以及剛剛的無禮冒犯，全是對那一句「否則我可不保證能一直這樣坐著喲」的回敬嗎？為什麼他說變就變了？人後的陸江北，為何讓產生一種亦正亦邪的錯覺，好似他往日的所謂「陸大人、陸總管」，也只是他許多面中的其中一張。陸江北，一個素日看上去基本無害的人，難道他藏著別的什麼不為人知的面……話說回來，他是個什麼來歷的人呢？京城陸家，應該也是豪門族吧，為什麼很聽到關於這個家族的事跡傳聞，陸江北他是嫡子還是……

「我找過了，這裏沒有什麼書，」陸江北又像一道旗幟一樣飄回來，匆匆說，「這裏也不是一個安全所在，你看上面，頂的土質非常疏鬆，咱們別留在這兒了。走吧！」

何當歸瞪眼問：「這麼艱難危險才進來一回，就這樣坐一坐就走了？這可是陳友諒的寶庫啊，我什麼還沒看到呢，驚嚇倒了不！真的沒書嗎？」

陸江北扯站起來，像方才進甬道時那樣抱起，邊考慮邊慢慢道：「我心裏覺得有點不對勁，是哪裏不對也說不清楚，不過這裏是不能再久留了……這樣吧，我先送你回兔兒鎮，再命當地的縣衙出府兵，將寶庫中所有品都搬運回縣衙庫房。等清點之時，假如真有什麼書冊，我再給你送去就是了。」

「你說話當不當真，作不作數哪？」何當歸在他的懷中找到舒服的姿勢，又留地一眼靈氣盈室的寶庫。

陸江北的輕笑聲震了膛，而後沉聲道：「走了，抓我！」

於是，何當歸閉目屏息，再次經歷翔的覺，這一次飛了很久才停下來，再睜開眼時，他們竟已到了山下了！好快，的尋寶探險，到此就畫上句點了麼，過寶山空手而歸呀。

「小逸小逸！」一副鮑先生打扮的青兒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懷中揣著從燕王宅里得的包袱，青兒的聲音也隨著蹦蹦跳跳：「小逸！陸大人真的把你安全救回來了，太好了！咱們的探險隊里除了討厭的柏煬柏，一個傷亡都沒有，簡直就是零傷亡率呀，回家吧咱們！」

「柏煬柏？」何當歸從陸江北懷裏跳出來，顧不得他也在場，以及他的份是錦衛，低些聲音問青兒：「柏煬柏還好吧，我有話要找他問問。」

「嘎嘎！」青兒掩口笑道，「誰知那個老小子怎麼樣，反正他的屁如今是沒有什麼貞可言了……唉，我都同起他來了，小逸你找他幹什麼，我幫你傳話，你不方便見他。」

「嗯？他怎麼了？」何當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