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齊玄余正斜倚在後的圍牆上發獃，他撓了撓腦門，奇怪地問，「何小姐你在說什麼？誰輕佻了又？我可什麼都沒做啊。」

何當歸摘下面紗緩緩走近，抬手就將面紗往他的臉上，了兩下才停下來，匆匆說：「我不夠高，你矮一下子，或者蹲下來，愣著幹什麼？快啊！」一嗓子喝道。這等妖道，本來是不想理會的，可那種尖芒蜂非常厲害，輒就蟄死一個大活人。齊玄余難雖然喜聞樂見，可是著急讓他幫忙治那個「琊」呢！

齊玄余不知出於什麼想法，或者被急切的緒染了，竟都沒多問一句為什麼，就一道袍前擺蹲下來，然後半仰著頭，看著手中的面紗問：「姑娘你就拿這個來教訓小道嗎？小道的拂塵還比這個勁兒大點，你要不要借來用用？」

何當歸只不說話，兜頭蓋臉地往他的頭上面門上狠狠揮面紗，直有泄憤之勢。事實上，對這名道士的不滿的確很多，第一他將的前世都挖出來了還講，第二他沒事吃飽了撐的往胳膊上點硃砂，第三他老爹齊經在京城窺青兒總覺得不懷好意……

於是乎，下手更重了更毒辣了，直有將近日所有的不快都到此妖道頭上的意思，作為一隻出氣筒，妖道的頭真是再合適不過。啪！

妖道頭上的那一支「糖葫蘆串」花穗緩緩墜落到地上，被了兩半。何當歸的手頓一下，其實本來已經可以停下來了，可壞心眼地想到，呵呵，他的頭上還沾著好多花呢，花也很容易吸引尖芒蜂的注意，自己這可是為了救人、救人啊。齊道士，你得激我才行，反正我又沒力了，人也不疼。

於是乎，手中的一條面紗揮舞的像條小鞭子，雖然對齊玄余沒造什麼損害，可那什屢屢顧他的眼皮，還是很令人不快的。齊玄余抱怨道：「就算我識破了你要謀害你二姐的事，你也不用這麼對待我吧，就算要殺人滅口，你也拿把小刀給我個痛快吧，這樣來去的頂什麼事，還是你心裡不痛快，所以拿我的頭出氣？」

何當歸被說中心事，冷哼一聲，手下不停，道：「切，謀害我二姐？你哪只耳朵聽見我害了？」

「兩隻耳朵，」齊玄余道，「同時聽見的，你一定心虛了吧，你怕不怕我去羅府告你一狀？我可是那裡的貴客，我說的話斷無人懷疑，何況我說的是事實。」

何當歸渾不在意地說：「等我完以後你盡可去，說不定我回了家，老太君還要給我表功呢。」嫁給皇太孫可是羅白瓊一夥的終極夢想。

「完以後？」齊玄余到納悶，因面巾迎面落下而瞇眼，「你為何如此執著地要我？我哪裡開罪……」

不等他說完，何當歸仰頭天，見那一群烏黑麻麻的東西飛下來了，而且果然是在往這邊飛，當下就丟了巾，轉奔逃到牆角，抱頭蹲下，臉埋在雙膝之間。耳邊只聽得「嗡嗡嗡」的惱人雜訊，近距離地聽非常糟，連齊玄余的驚呼聲都給掩蓋住了，這聲音，就是「尖芒蜂」群結隊時，千上萬隻翅膀一同震的聲音，可以說是一道死亡的號角。

記得小時候在鄉間，就常常見到有人貪吃甜甜的「糖葫蘆串」花，然後召來一群「尖芒蜂」，在有毒而猛烈的尖刺攻襲下，就算壯年大漢都撐不到赤腳大夫去看診就咽了氣。而齊玄余這種人自然比普通的鄉間大漢有機變，還會飛，可天空小部分是人的領域，大部分還是長翅膀的鳥蟲的領域，要是齊玄余真的沾了很多糖葫蘆花和香氣的話，那他非得狠狠挨上兩紮不可。

最奇特的是，糖葫蘆長在地上不引尖芒蜂，摘了放手中不引尖芒蜂，惟有含在口中，讓唾沾過，也格外吸引尖芒蜂，隔著十幾里地都能將附近的尖芒蜂召來。大自然何其神奇，今天要不是，齊玄余的小命休矣。一見他就救他的命，可他見著了卻害，這莫非就是傳說中很高尚的以德報怨？

等那一陣「嗡嗡嗡」的噪音退卻之後，出來察看，發現齊玄余的臉上腫了四五個大包，都是讓尖芒蜂給蟄出來的。奇怪地問：「我都給你清理乾淨了，怎麼尖芒蜂還咬你的臉？」不等他答話，又自己找到了答案，「啊！我想起來了，你一定曾用糖葫蘆蹭過臉，而你又對糖葫蘆有刺反應，將花撓開搽勻，才吸引了尖芒蜂的注意，它們嗅很敏銳的。唉，大概命里註定你有此一劫，我也幫不了你，看道長你一副高人樣，你今天出門沒給自己佔一卦嗎？這可真是……」喜聞樂見。

齊玄余黑著臉問一句：「既然你知道有蜂來採花，直接讓我罩上頭不就完了嗎，為何逮住我的臉個不停？」

何當歸耐心解釋道：「道長你有所不知，有道是，百里不同風，十里不同俗，我們揚州地面兒的花草和蜂也是很有地方特的。連尖芒蜂也比你們京城的有骨氣，人家趕了十幾里路舉家飛過來，只為吃一朵糖葫蘆串的花，其實也不容易的。你也該試著理解它們對於沾了唾的糖葫蘆的執著，這樣你就不會那麼生氣了，正好順便買個教訓，以後別再路邊揪了花草就往裡送了，你都老大不小了扮什麼可，你什麼時候有空幫我取出『琊』，道長大師？」

「……」齊玄余只覺得滿臉刺痛難當，伴有奇，比被十隻大腳蚊子叮過還難，又不能用手抓，他滿心惱火地問，「你是不是故意整我？你怎知道我是京城人氏而不是本地人？我的揚州話說的有問題嗎？」

何當歸微怔，自己說一點，不過也沒什麼，毫不留地說：「道長您的揚州話是我聽過最難聽的蹩腳揚州話，夾雜著京城口音，可謂畫虎不反類犬。哦，對了，忘了告訴你，那尖芒蜂的蟄包出奇的賴毒，得立馬將臉擱進冰水裡冰著，同時，被蟄過的人又不宜挪，否則你的地方將不只一張臉。唉，你說矛盾不矛盾，眼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道長要去哪兒找冰水呢？」

「……」滿臉包的齊玄余瞪，「死丫頭你故意整我，你為何不早提醒我有蜂？」

「出家人也口嗎，小子算長見識了，我不顧危險特意跑回來救你，末了就得一個『死丫頭』作謝禮，這可真人寒心呀。你若不信我，下次拿一個面口袋套頭上，再嚼一個糖葫蘆串玩兒，試試能否阻擋尖芒蜂的利刺，就知道我有無盡心救你了，呵呵。」天機子被尖芒蜂蟄腫了臉，這可真是……喜聞樂見。

何當歸慢騰騰地彎腰翻行李，想看看能否找到什麼應急藥給他用用，不過既然他不像領的樣子，那沒什麼熱乎勁兒，找的也不大經心，邊找邊埋頭道：「所以說，做人就得留點兒後路，你平時自以為比別人高一等，欺了別人圖個開心，等到你栽了的時候，就沒有人願意出援手幫助你了。看你也像是讀過周易會算卦的人，難道不知道極必反，榮極必衰的道理……呵呵，這次閣下可真夠衰的，看來揚州與你的八字不合，往後還是來為妙，路過揚州界碑都莫要……」

「咚！」

伴著一聲悶響，找東西的作一停，回頭去看，呵，看樣這齊玄余的對花和蜂毒都異常敏，中毒反應也比常人來得迅猛。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啊，怎麼理這廝好呢，可跟他結了好大的梁子呢，這廝莫不是曾經籌劃過謀害，還修改過命盤的那個人？

咦？這麼一想的確有可能！他是繼柏煬柏之後第一有能耐且有機辦此事的人。為了不讓朱權迷小妖，誤了他們的大事，他就穿上巫師黑袍，在半夜三更的小黑屋，用邪惡的黑道，篡改了一名無辜的可憐的命盤……

「小姐！小姐！」柳穗遠遠跑過來，氣吁吁地說，「挑行李的人來了！你先過去吧，這裡讓我來就行了！」

何當歸詫異地問：「是從我給你指的那一家找來的人嗎？怎麼去了那麼久？」

柳穗跑近笑道：「遇著一個老鄉，多扯了兩句，才發現他是我小姨的外侄子，我的遠房表兄呢，不知不覺就多聊了兩句——咦？地上那不是我家姑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