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書寥寥幾語,便將這一段既氣迴腸又悲壯激昂的過往匆匆揭過。對於後世來說,不過是史書里不到半頁的字行,但對於經歷過那一切的蕭衡昭來說。
那是他十歲以前全部的人生。
「我母后逝世后,那半年時間裏似乎連天都是黑的,父皇日尋訪起死回生之,我卻只想讓他不要惺惺作態。」蕭衡昭自嘲的笑了笑。
再沒有人會比蕭衡昭更了解當年的況,當年不過十歲的他眼看著原本恩的父母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父皇夜夜笙歌坐擁天下人,母后卻日日青燈古佛足不出戶。
麗而高貴的母后在半年的時間裏迅速枯萎,直至此生不見。蕭衡昭曾在逝世的母后床邊跪了整整一夜,眼看著母后鮮妍的容一點點的變黑便灰,了無生氣。
那一夜的他對已經逝世的母后說過無數句話,其中有一句他記得非常清楚,清楚到現在他還記得說出那句話之時的心。
我不要原諒父皇,永遠都不要。
「衡昭……」許錦言看著那雙漂亮至極的眸里流出來的哀傷,輕喚著他名字的聲音都抖了起來。
見過那雙漂亮至極的眸里流出的很多種緒,溫的,冰冷的,戲謔的,甚至滿是侵略的。
但卻從不曾見過如今那雙眼眸里暗藏的悲傷,也是在這一刻才終於明白,他是會悲傷的,而且他悲傷的樣子,既脆弱又無助,像是當年那個十歲的小皇子穿越時空來到了的面前,將他所有的悲傷與絕細細說與。
只看了一眼,的心便跟著一起疼痛莫名。
從前讀史書不覺有他,現在回想起這段歷史,眼睛卻乾的厲害。那是他最無助絕的時,卻不曾參與,連一點的溫暖都無法給予當時的他。
許錦言眼角由乾轉為潤,不由自主的起,鑽了蕭衡昭的懷裏,玉臂一,的抱住了他。
「怎麼…。同我?」蕭衡昭低頭看著懷中突然多出來的人,雖然於的投懷送抱,但若是出自於同,那這份可就大打折扣了。
「怎麼能是同,是心疼。」皺眉糾正他的用詞。
心疼?這個詞倒有些意思。眸一挑,當年的事對於他來說的確太重,但是畢竟過去了這麼些年,當年的哀傷和絕已經隨著時淡去了一些。
畢竟那些事已經無可挽回,而對於蕭衡昭來說,他還有很多的事要做,他要查明當年的真相,要奪回所有應該屬於他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懷中之人還需要他的守護。
他怎能沉溺往事,繼續悲傷脆弱?
不過既然這副樣子能引起的心疼,不如他再扮的可憐一些?
「咳咳。」蕭衡昭皺著眉,狀似不經意的咳嗽了一下,咳嗽這一招很妙,不止能顯示出他的虛弱,還能顯示的不那麼刻意,一切都十分的順理章。
這招很奏效,起碼對許錦言很奏效。是真的更心疼了一些,雙臂將他抱的更,清婉的容寫滿了心疼的緒。
溫而擔憂的喚了他一句:「夫君……。」
他子頓時一僵,有些不了這般的溫,喚他那句「夫君」又又,是不知道現在在什麼地方是不是?
眸撇了撇床,有了些無奈,果然不該招惹。回回招惹了,罪的的都是他自己。
他有咳嗽了一下,這回不是為了裝虛弱,而是掩飾心虛,他繼續道:「當年我母后逝世的極為匆忙,幾乎是在一個月病便迅速惡化,月初母后才染上的病,月尾人便沒了。從染病到逝世,其中滿是疑點和詭異之。」
「那時我便肯定其中必有古怪,自我為太子之後我便一直暗中查探母后當年逝世的背後真相,三年前我終於查出我母后的逝世很有可能和北明皇室有所關聯。」
「這便是你隻來北明為的原因?」許錦言問道。
前世奇怪太子蕭衡昭拋下大乾江山,莫名其妙消失三年的原因,今生疑蕭衡昭姓埋名變張正潛伏在北明做二品員的原因。
曾設想過千萬種可能,甚至一度猜想他是否在北明設下了什麼驚天地的大局,準備一舉把北明連窩端了……。
當然如果真的蕭衡昭要把北明連窩端,也不會說半個不字,上輩子都幫他一回了,還能缺今生這一次。
許錦言沒什麼家國懷,雖然是北明人,但經過前世一世折磨,對北明這個家國早就沒了什麼執著念想。
只要夫君高興,一窩端就一窩端了唄。都做好準備了,等夫君一窩端北明的時候,還要在旁邊給他出主意。但準備做好了,夫君卻本不是這麼個想法。
曾設想過千萬種可能,甚至做好準備為了他背棄家國,卻萬萬沒想到他來北明居然會是這樣的一個理由。
不為任何利益,只為給母親一個代。
「為了查探我母后當年逝世的真正原因,我拋下了大乾所有的一切來到北明,整整三年沒回去。確實算得上不負責任了。」蕭衡昭將懷中的人抱正,了的長發。
當年拋下一切來北明查探真相,他曾被無數人勸阻,還曾被玉蕭的父親怒斥「毫無擔當」。儘管他三年以來查到的東西近似於無,他也從不曾後悔。
他是大乾的太子,可他也是敬純皇后的兒子。
許錦言抬眸看他,在他懷中微微了子,不贊同道:「你怎麼不負責任了,大乾這三年又沒有出什麼子,現在出了子,你不就要立刻回去解決麼?為太子,你為大乾百姓殫竭慮,為兒子,你拋下一切為母親尋找真相。我的夫君至又至,真正是天下間第一好的男子,又怎麼能是不負責任?」
那日在書房外,將他和玉蕭的話全都收了耳中。知曉他雖然沒有回到大乾,但是已經借玉蕭之手使計護住了淳于一族,沒有讓這一族人面臨滅族危機。
千里之外蕭衡昭以大乾為棋局,只手撥弄,輕而易舉便轉敗為贏。
蕭衡昭將「我的夫君真正是天下間第一好的男子」這句仔仔細細的揣了好幾遍。
舒爾,他挑眉笑道:「你就這麼……喜歡蕭衡昭麼?」
他可還記得去年在千蓮宮的床上,為了氣張正卻以蕭衡昭為借口,說蕭衡昭是天下第一好的男子。
他上次故意問是否對蕭衡昭很有好,可是斬釘截鐵的回答「那當然,誰會不喜歡那樣的男子。」
如今張正和蕭衡昭都在的面前,且看這回怎麼說。
這一回,說的話顯然沒有上一次的悅耳。
「我可沒有!」小聲反駁。
嗯?他抬起的下,強迫看向他,「你不是曾經說蕭衡昭是天下第一優秀的男子,風華驚世,絕世男兒。又說世上的真男子唯有大乾太子蕭衡昭一人,像他那樣的人,才算得上蓋世英雄,還說誰會不喜歡那樣的男子。」
「現在蕭衡昭本人就在你面前,你怎麼卻不承認了?」他臉上帶著惡劣的笑容,故意迫著。
卻不可思議的看他,一臉失憶的表,「我真說過這種恥的話?」
是說過這種恥的話,可他記得那麼清做什麼,居然一字不落的記了下來,可能都沒他記得清。
「說過。」他果斷點頭,不許推。
許錦言見推不行,便又生一計,語重心長道:「你要想想,當時我中了合歡散,定然是神志不清。那個時候說的話怎麼能當真呢?」
許錦言是個慫包,上回仗著以為蕭衡昭和這輩子都沒什麼聯繫,才敢在張正面前說出那種話。如今張正變了蕭衡昭,許錦言就徹底慫了,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不僅說不出來,而且還不想承認當初那些恥的話全都是從裏說出來的。
蕭衡昭瞧著那般閃閃躲躲的樣子瞧了很久,終於笑了笑,算是放過了。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還是不願意說喜歡他啊……
「那你……查清楚了敬純皇后當年逝世的背後真相了麼?」許錦言終於想起了這一茬來。
蕭衡昭略遲疑了一下,隨後道:「沒有。前些日子我曾查到過一些蛛馬跡,以為一切都要水落石出的時候,所有的線索就又全部斷了。而且…。假如這條線索斷了的話,那就說明我一直以來查錯了方向。」
的呼吸微,如果查錯了方向,線索全斷,那豈不是……他三年的時間全部付了流水。
許是察覺了的想法,他對輕笑道:「不過在北明的這三年時間不算白費,而且十分值得。因為讓我娶了位稱心如意的太子妃。」
斜他一眼,清咳了咳道:「你那條斷了的線索可是北明皇室?」
「是,我起先懷疑蕭遠和北明皇室合作,意圖除掉我父皇母后,蕭遠取而代之,登上大乾皇位之後,給北明以利益。事實上,蕭遠的確這麼做了。蕭遠即位之後不久,北明和大乾便了一場干戈,那場干戈讓大乾失去了與北明接壤的十座城池。」
蕭衡昭的話沒有說盡,許錦言卻已經明白了,北明和大乾比起來,自然是大乾的勢力更盛,若是這兩個國家起干戈,吃虧的一定不會是大乾。
若是和北明的一場干戈,讓大乾失去了十座城池。那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十座城池是蕭遠故意輸給北明的。
如果北明皇室和蕭遠之間真的曾經有過什麼勾當,那這一切就順理章了。北明皇室使了某些手段助蕭遠功奪位,作為報酬,蕭遠登基為帝之後,以輸掉十座城池的方式將這份酬勞付北明。
蕭衡昭繼續道:「蕭遠和北明皇室之間肯定有過什麼勾結,但是這份勾結應該和母后逝世的真正原因無關。」
「我來北明之前找到了曾在儀宮給母親看過病的幾個醫,從他們口中得知了母親的真正病因。不過能找到這幾個人卻得謝我父皇,當年母後患病之後不願醫治,只求速死,儀宮上下被喝止不許外傳,連我都是在母后彌留之際才知曉患了重病。」
「母后當年應該是真的毫無求生慾,一心想死,所以從患病到逝世前,這漫長的一段時間裏,一個醫都沒有找過。天下間本該沒有一個人知曉母親所患是何病癥,而卻在我母后逝世后,父皇假惺惺的在母后床前痛哭,招了闔宮的太醫前來問診母后的。」
蕭衡昭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嘲諷的笑意,「人都死了,還看什麼病……。」
許錦言嘆息了一聲,手安般的了他的背道:「我想…。你父皇可能並不是假惺惺。」
他是真的難過……
「那又怎樣?當年母親毫無求生慾,一心想死,這件事和他絕不了關係!」蕭衡昭的語氣有些急,說完之後,意識到自己這樣可能會嚇著懷裏的人,連忙就想對解釋,卻被懷裏的人手堵住了。
笑道:「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兇我。不用費心思解釋,你且繼續說,那醫說你母後患了什麼病?」
看著這般善解人意又溫如水的樣子,他心裏因回憶起前塵往事而起的悲傷慢慢的全部平復了下去。
「那醫告訴我當年母后所患的絕非是普通的病,很有可能是被人下了失魂蠱。這種蠱毒與毒藥不同,雖然作用都是要人命,但是毒藥是在瞬息之要人命,又快又急,可蠱毒卻是在一個月里日日夜夜的折磨著中蠱之人,讓中蠱之人痛苦萬分一個月才能慢慢死去。」
醫描述那蠱毒之痛用了這樣一句話,「痛似撥皮筋,使人痛不生,只求以死解」
當死亡都能為一個人的解之時,那這個人在生存之時所的痛苦與折磨就遠超了死亡帶給人們的恐懼。
活著卻比死了還痛苦,那份痛苦該有多可怕,那份折磨該有多煎熬。
他不願意去深想,他那樣溫麗的母后曾經居然遭遇過這樣的一切。而在母后盡折磨的時候,他的父皇卻坐擁六宮人,夜夜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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