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裕帝的心裡是驚喜的，雖然帝王的尊嚴不讓他那份驚喜，但是驚喜的確存在於他的心間。

他比任何人都能明白，不在突厥人面前顯自己患重度頭疾的這件事，到底有多重要，這不僅僅是一國之君的臉面，這其中多千萬縷，牽一髮而全的事都不是一言幾語之間可以說清楚的事。

「寧安，朕該賞你，但是你的話要作數。如果在宴會結束之後朕一直都沒有再犯頭疾的話，朕對你有重賞。」慶裕帝的話字字落地。

「寧安為陛下分憂是分的事，怎敢討要賞賜。」琉璃眼眸微垂。

慶裕帝搖頭道：「論功行賞而已，你不用太有負擔。況且朕也不是沒有條件，你這法子得助朕騙過那群突厥人。」

因為病痛忽然被暫時制，慶裕帝的心大好，看許錦言的眼神也著那麼幾分罕見的和善。

許錦言輕笑，「陛下放心，陛下今日一定不會再犯頭疾。」慶裕帝本想問問許錦言為何會醫，但話到邊卻被慶裕帝收了回去。他想看看這醫是否真的有用，若是能過迎親大宴，真的沒讓突厥人發現，到時候再問也不算遲。

「你先退下吧，宴會也快開始了。」慶裕帝示意許錦言下去。

許錦言行禮后離開，在許錦言快走出門口的時候，慶裕帝瞧著的背影忽然就笑了笑。

張正這小子，是有福氣。

他以命相求換來的這樁婚事，倒也不算虧。慶裕帝此時還不知道，他剛剛才滿意了自己賜下的這樁婚事，甚至一度覺得自己蓋世英明，能看穿普羅大眾所不能看穿之事。

結果沒多久，這樁被人曾以命相求才求得的婚事，最後真的以付命作為了最終的結局。

是死，亦是新生。

——

迎親大宴設在紫宸宮側面的太池旁，已經是深春初夏替的時節，氣溫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熱，正是一年裡最好的溫度。

太池裡錦鯉肆意遊，將湖水漾的一波一波的翻，那些鮮艷的彩，明快的調將一池湖水都變得充滿了生機。兩旁盛開的繁花，撲面而來的都是香氣。奼紫嫣紅的開放，像是攢了一個冬天的絢爛終於在此刻噴薄而出。

依然是男席位分開而坐，許錦言因為郡主的頭銜得以飛上枝頭，從以前坐著的二品員子坐的末尾小席移到了前面有頭有臉的大席。桌前擺著的瓜果點心茶水都是一樣的，但是視野卻決然不同。怪不得這人人都想往上爬，手握權柄。坐在高位的覺誠然是不一樣的，比如說如今坐著的這個位置，從這個位置的角度看男席。

一眼就能看見家夫君的影。

張正一赤服坐於百之中，如松柏寒竹般立的脊背，驚世的風華漾周，只一眼便能將他和周圍的人的區分開來。不得不說，家夫君那就是比一般人好看。雖然說帶著那副遮掩麗的面，但是該有的迷人那是一點兒都沒減。

從前聽人說，有的人上像是自己帶著，無論他多麼黑暗的地方，或是多麼擁的人群，靠著那，也能輕而易舉的將他收眼中。

因為太耀眼了，耀眼的本沒有辦法忽視他的存在。

他似乎在和旁邊的員低聲說著什麼，不時淺笑點頭，瞧著真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一舉一之間都是難掩的貴意。

可是許錦言早就長了記，明白了這個人千萬不能被他的表面迷，前世就覺得張正其人深不可測，絕不可深了解。

今生偏不信邪，非要和人家深了解，這了解一深…。就容易腰疼。許錦言真實的覺得，前世的自己也不算是完全的豬油蒙了心，致使識人不明，起碼對張正的認識還是很到位的。

張正這個人的確是不能「深」了解。

即便是嫁給他的前一天晚上，許錦言從來也沒有想過他居然有那麼禽的一面，冠楚楚，風度翩翩，了服，禽不如！

暗暗了一下酸痛的腰，昨晚他不知道怎麼回事，像是故意想累死一樣，變著花樣的折騰。

想想今天早上起床的慘痛經歷，狠狠的瞪了一眼那邊正飲茶的男人。

每次都是這樣，天天早上起來都只有一個人著又酸又痛子不知所措。而他卻神百倍，穿上服就能神清氣爽的出門。

這件事沒有道理，本就沒有道理！

那邊的他明明沒有看向這邊，但卻像是覺到了這憤怒的一眼，他微微側頭，向笑了笑，漂亮至極的眸里流轉著春意水。

瞬間，許錦言就沒出息的什麼氣都消了。

—

一群突厥人風風火火的來了，為首的是突厥二皇子赫連郁，赫連郁生的不算特別英俊，但是因為長期在馬背上的生活，練就了一強健的魄，他今天的服穿的稍微有些，強大的都快將上的扣子給崩開了。

席這邊的眼神就沒從赫連郁的口移開，尤其是一些夫人，大膽而火熱的目直視著赫連郁，彰顯著北明開放的民風和寬鬆的社會環境。

許錦言…。許錦言雖然也有點想看，但是剛隨著諸位夫人瞟了一眼，那邊張正殺人般的眼就飄了過來。

算了算了，還是別看了。許錦言認命的收回了眼神，當然也的確不能再看了。赫連郁後跟著的就是赫爾妥，是半分也不願意瞧見赫爾妥。

雖然今生肯定不免再度遇上，但是還是能看一眼就看一眼吧，反正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沈嘉玨遠遠看見了許錦言，微微一笑，掂著桌子上的酒壺就走到了許錦言的邊。

酒壺往許錦言桌子上一放，許錦言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來了。「你家張大人都那般姿了，你居然還能瞧別的男人。」沈嘉玨坐了下來，也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赫連郁。

許錦言輕笑，「這你就不懂了。像突厥人這種充滿了異域風的男子，有的時候也有著別有風味的吸引力。」

瞧瞧這滿座的男子，除了赫爾妥和吉木察這兩個人，哪個不比李揚飛強。

沈嘉玨你可長點心吧。

席的許錦言話音剛落，那邊男席一直看著許錦言的大理寺卿張正就冷笑了一聲。旁邊的員有些奇怪，便側目問道：「張大人，你笑什麼呢。」

「倒也沒什麼，就是覺得這些突厥人瞧著不太順眼。」張大人的聲音都快結了冰。

旁邊的員表示贊同，他看了席自家夫人的狂熱眼神，心裡也冷哼了一聲。

突厥人什麼的，最討厭了！

沈嘉玨將酒給許錦言斟了一杯，「宮裡這酒不錯，比外面的酒要好的多。」

「喝點吧，你不是一向嗓子不好。喝多了涼酒就咳嗽。」許錦言端起沈嘉玨給斟的酒，整杯飲下。沈嘉矩皺了眉，「老病了，反正也不會好，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就這麼著吧。不過……你怎麼會知道我嗓子不太好。」

這可是連的枕邊人都不知道的事。

許錦言咳嗽了一下，當然是前世在青州的時候知道的，那一回沈嘉玨來看李揚飛，剛一到青州就水土不服的病倒了，咳疾大犯，李揚飛那個傻冒兒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夫人傷在哪裡病在哪裡，只會看著沈嘉玨虛弱的樣子干著急。

也是在那一回，李揚飛和許錦言才一起知道了沈嘉玨已經患了十年咳疾的事。

「上回和你說話聽見你不停的咳嗽，我稍微通一些黃老之，便看出來了。」許錦言拿起酒杯，想要掩飾自己的心虛。

沈嘉玨點了點頭，也並沒有多想，「你倒是個細心的人。」

「怎麼，天天喝酒，你是有多大的愁要澆？」許錦言略帶了調笑之意。

沈嘉玨卻笑著搖頭，「也不是有多大的愁，就是……心裡天天是個堵的。天天都得喝一點酒，才不至於日子過不下去。」

沈嘉玨願意和許錦言說一些心裡的話，儘管知道這話並不能往外說。可是看著那雙清又明亮的琉璃眼眸，就忍不住的將心裡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許錦言心裡嘆了口氣，但是面上還是一派的平靜，「若是日子過不下去，就得換一個活法。」

「一生多寶貴啊，不起蹉跎的。即便有來生來世，可是來生來世的你，真的還只是你麼？」

許錦言看向沈嘉玨的側臉，明明眉眼那麼堅毅，可是面對李揚飛，怎麼就能那麼怯懦。

沈嘉玨聽著許錦言的話詫異了一瞬間，雙微啟，似是想說什麼，但是最終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沒過多久，慶裕帝便同鄭皇后一起來了。慶裕帝的臉看起來極好，走起路來也帶了勁兒，一看便知是還是正值壯年。

沈嘉玨極小聲的的道了句，「你看陛下，今兒還真是有點不一樣呢。神好多了呢！」

許錦言笑了笑道：「今兒突厥人在場，陛下心裡拿勁兒著呢。」沈嘉玨搖頭道：「我倒覺得不完全，你看陛下那臉氣紅潤的。今天看起來真的是神不錯。」

許錦言但笑不語。

慶裕帝與赫連郁寒暄了幾句之後就宣布了迎親大宴開始。

自然，最重要的便是公主的到場。大宴設在太池，長長的紅毯便從端雲所住的及雲宮開始鋪就，一直鋪到太池。端雲要踩著這條紅毯，從頭走到尾，從及雲宮一步一步的走到太池。

—

「公主到。」隨著禮長長的唱和，端雲從太池的拐角慢慢的進了眾人的眼簾。突厥沒有那麼多的禮儀，幾個突厥人都長了脖子，等著看這個即將嫁給他們大王，為突厥王后的人會是什麼樣子。

端雲是生的的，曾經自恃貌和地位干過不欺負他人的事，今日一紅妝，更是顯得艷非凡。

模樣是，可是一步一步的從紅毯上由遠及近的走來，怎麼看都覺得的雙眼空而無力，像是生生被走了靈魂，只剩下一個軀殼，被旁邊的人牽引著慢慢的走。突厥人可看不出其他的，只看見了端雲的貌，突厥人那邊都稍微了起來，被赫連郁拍了好幾下的桌子才了停。

赫爾妥神迷醉的盯著端雲，赫爾妥今日本就有些酒醉，臉龐都因酒氣上涌，紅了好幾分，更顯得那眼神迷迷的厲害。一個勁兒的盯著端雲纖細的腰看來看去。

突厥是有一些類似於兄去娶嫂，父去娶母的習俗，所以赫爾妥迷迷的盯著端雲看，他自己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反正，說不定那一天，這貌的北明公主就是他赫爾妥的人。

沈嘉玨看了眼端雲，對許錦言小聲道：「我怎麼覺著端雲公主這樣子……等不到去突厥就要出事。」

許錦言嘆道，「誰會願意嫁給突厥人，明明知道，去了就是盡折磨。」

端雲在禮的指引下慢慢的行完一個又一個的禮節，但是眼神依然都是那般空，麻木，唯有在端雲路過許錦言的時候，那雙眼眸才微微的波了一下，流出一些莫名的神。

許錦言扯了抹笑，是恨，滔天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