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趙誠風風火火的走了大殿，一進殿便朗聲笑道：「皇祖母，孫子來啦！」趙誠走進來的腳步飛快，有那麼一些獨屬於年輕人的朝氣，而沖太后請安的聲音也滿含了撒的意味。

六皇子的這份朝氣在其他皇子上是絕難發現的，約定俗，皇室中人皆要以沉穩示人，尤其皇子。對於年的皇子來說天資聰穎這個評價甚至遠不如年老。

沉穩這個特質更容易讓人得到別人的信任和尊重。一個皇帝總不能天真爛漫又咋咋呼呼，所以一個年老的皇子一般會更容易進繼位者的考量範圍。

正因為有了這件約定俗的事，幾乎所有的皇子都不會輕易流出年氣，每一個人無論是什麼格，都會強自裝出沉穩的模樣。而在這些皇子裏，六皇子是最與眾不同的一個。

京城裏的人都說六皇子閑散，平日只在京城裏穿的花枝招展掐貓逗狗的湊熱鬧，上的年氣兒一點都沒，即便已經快要到弱冠之年了，還是那副鮮怒馬年郎的模樣。

沉穩，並不存在。

趙誠對皇位無心，其他兄弟為了皇位之事你死我活，唯有趙誠超然於爭鬥之外。也因為趙誠沒有競爭心，為人還天真活潑，所以幾乎所有的皇子都待趙誠這個兄弟分外親厚，就連趙斐這樣虛偽到了極點的人都對趙誠有一些難得的真心。

皇室之間，親太過匱乏。其他兄弟都不可信，就顯得趙誠格外可親了。

只可惜，這世上的事總是造化弄人，想爭位的人無人支持，比如趙斐。想閑散的人卻偏偏閑散不，比如趙誠。

趙誠一淺茶的銀紋長袍，袖子的邊邊角角都心用金的線勾勒出回字紋，在白領的地方還用淺桃紅的畫了朵桃花。

還真是名不虛傳的花枝招展！

趙誠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太後邊，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道：「皇祖母，孫兒前些日子去了京郊打獵，在街邊的一家店裏一眼相中了這對耳環。當時孫兒便覺這世上只皇祖母才能襯得起這樣的，這不，趕買回來了。皇祖母你快戴上，好讓孫兒見識一下這耳環能被襯的有多。」

趙誠打開盒子，裏面躺著一對深藍鑲金的耳環，看著大氣低調，的確適合太后這個年齡使用。太后瞧了一眼，臉上便有了笑意，看來是極滿意了。

「這剛坐下一個甜的。這馬上又進來一個甜的。哀家今兒是有耳福，能聽見這樣多的稱讚。」太后慈的看了眼趙誠。

太后一貫子清冷，只對八皇子和十公主這樣的小孩子溫言語，一旦皇子公主長大人，便再也別想得到太后的笑。當然，趙誠是個意外。或許誰都無法不喜歡趙誠這樣的年，意氣未消，全都是蓬的朝氣。

所以太后對趙誠也比待其他皇子要親厚的多，但是這份親厚，並不會完全在明面上展現出來，其他人最多也只會覺得太后待趙誠好一些，而趙誠本就討人喜歡，皇室里的人誰對趙誠不好，這樣以來，太后對趙誠的親厚就變得不為人注目了。

只是誰都不知道，太后對趙誠的親厚早有源頭，而這份親厚也絕不是其他的孫子孫比的上的。

如今世間，或許也就只有太后本人和許錦言這個已經經歷過一切的人知曉其中，連趙誠現在都未必能明白其中到底藏著怎樣的事與蹊蹺。太后將趙誠遞給的耳環接過，讓雲姑姑幫掛在耳上，趙誠瞧了便笑：「皇祖母果真襯耳環，孫兒原先覺得這耳環擺在那裏已經夠好看了，沒想到經過祖母這一戴，這耳環比以前還要好看數倍。」太后聽的是眉眼舒展，「行啦，你這孩子，說起話來就是誇張。寧安還在呢，當心人家笑話你。」

趙誠像是才看見許錦言一般，沖許錦言笑道：「原是寧安翁主也在，寧安翁主這麼溫可人，怎麼會笑話我呢。」

許錦言垂眸道：「殿下說笑了，寧安如何當得起殿下的稱讚。」

趙誠皺了眉，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許錦言，一言不發。

太后疑道：「你看什麼呢？」

「我在想皇祖母你最近是不是變的威嚴了一些。」趙誠著下，仔仔細細的打量太后。

太后一頭霧水問道：「你這孩子說什麼呢，哀家怎麼聽不懂你的話。」

「皇祖母若是沒有變的威嚴，依著以前那樣和藹可親的樣子，怎麼能把寧安翁主嚇得說話這麼小心翼翼。」趙誠煞有其是的小聲分析。

太后聽完便斜了一眼趙誠，「你就沒一天正行過，你這樣子就是不被寧安笑話，哀家都要笑話你了。」

趙誠笑道：「那可不，皇祖母剛收了孫兒的禮，轉頭就要笑話孫兒。孫兒可不依。」

許錦言看著這對祖孫倆的一來一回，暗自笑了笑。或許趙斐永遠都想不到，對他那麼冷漠的太后其實也會對另一個孫子這般慈。而且太后對趙誠的慈也不完全是假的，其中是有幾分真心的。同趙誠隨意說了幾句話之後，太后便話鋒一轉說起了花園的迎春花開的不錯，腳不便，不能輕易出宮，讓趙誠和許錦言去花園給摘回來幾支。

太后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慈寧宮裏到都是迎春花，但是太后卻讓許錦言和趙誠多此一舉去花園裏摘，顯然是沒事找事，此地無銀三百兩。

看來許錦言的沒錯，六皇子趙誠是太后替擇定的婚事人選了。

趙誠其實是個不錯的人，比起太子康王亦或是趙斐來說，是個可以考慮的選擇。但……並不願意考慮趙誠。

有時候許錦言也覺得自己總是在做自打臉面的事，從前總是說今生不在意婚姻之事，只要能完今生夙願，婚事之事全然不在乎，別和趙斐再扯上關係就是唯一的要求。

但是真到了選擇今生婚姻的時候，除了趙斐以外的選擇多的是，比如趙誠，有太后撐腰，只要選擇嫁給趙誠，皇后和敏貴妃那邊就是想從中作梗都難，趙斐就更別想起什麼波瀾，但是依然連考慮都不願意考慮。

顯然，趙誠並不喜歡。而且在許錦言前世的記憶里，趙誠有一個真心相的子，但那子份太過低微，只能在趙誠府里做侍妾，即便如此，趙誠還是很疼惜，除了府中再無其他子的存在。只可惜那子年輕輕輕便死於非命，那子死後，趙誠便日漸消沉，沒兩年就遠走他鄉賞高山流水去了。

但是太后對趙誠的期許可不是讓他一個人逍遙山水，再趙誠拋下一切遠走之後，太后卻一再要求趙誠回京，本來這些消息都是進行，可趙誠不理會太后，太后一怒之下一天能傳十幾封消息給趙誠，傳的多了，慢慢就有了蛛馬跡，而這些蛛馬跡被趙斐所察覺。

趙斐太多疑了，立馬就意識到其中必有問題，順藤瓜查出了太後為何獨獨厚待趙誠這一事件的源。

再後來，趙誠的死訊就傳回了京城。

世上的人，可能終其一生都很難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東西，自己擁有的是別人求不到的，而別人棄之如履的又恰好是自己最想要的。

趙誠只是想要閑散度日，可是從他一出生開始，他便徹底的失去了這個資格。花園裏，趙誠和許錦言並肩而行。

趙誠雖然閑散皇子的氣息還在，但是卻多了幾分正經。

許錦言看在眼裏，大概也能明白趙誠的心思，趙誠閑散是閑散，但是該長的心眼一個也沒長，太后是什麼意思，趙誠自然是清楚的。

可如今趙誠喜歡的那個子應該已經進了六皇子府，想來趙誠並不願意娶。只是礙於太后的命令，趙誠才不得不同多說兩句。

許錦言自不願做那棒打鴛鴦之人，同趙誠走了兩步便道：「殿下可否與寧安行個方便？」

趙誠正在想轍，此刻聽聞許錦言的話便皺了眉。他明白是太后想將他和許錦言往一起湊，但是這件事若許錦言自己也熱切，那趙誠就不得不對許錦言生出一些厭惡之心了。

「翁主想要做什麼？」聲音已然有了冷淡之意。

許錦言豈會不知趙誠的意思，含了笑道：「寧安同端祥公主有些私，想空去探訪一些公主，不知殿下可否讓寧安離開片刻，去同端祥公主敘敘話。」

趙誠猶疑的道：「你的意思是，你要離開？那太后那邊……」

「這迎春花的確麗，一會兒便由寧安帶去給太后便好。殿下要是有事，可自行離去，一會兒到了慈寧宮寧安會同太后說明，殿下臨時有事。」許錦言淡笑。

趙誠明白了許錦言的意思，看來襄王無心，神也無意。而且這位神非比尋常的聰慧，居然看出了他的心思。怪道他那幾個兄弟近日都有意要娶得神回府，雖然其中真心的不多，但是這個熱鬧卻是足夠大。

既然有了這樣多的人湊熱鬧，那這個熱鬧，他趙誠還是不要湊的好，雖然他一貫湊熱鬧，但是他還是分況的，比如現下這個熱鬧，他還是不要湊的好。

他一拱手，道：「多謝寧安翁主。」

許錦言離開之前，對趙誠狀似無意的道：「殿下可要看好自己的府。」

前世趙誠心上人的死絕不只是個意外。

趙誠沒聽明白許錦言的話，想多問兩句，但是許錦言已經轉過了，只留了一個背影。

趙誠頓了頓，還是沒有繼續問下去。

—

慈寧宮，太后正在喝方才沒有喝完的那杯海棠春，喝了一口之後放下杯子道：「那兩個孩子般配的，倒也不費哀家這一番心思。」

雲姑姑有些猶豫，但還是問了出口道：「太后，寧安翁主怎麼就讓您這般青睞？」言語流出淡淡的疑，雲姑姑早就清了太后的子，這句話拿的極有分寸，能從太后那裏聽出想要的訊息，也不至於暴出偏心許錦言的這一事。

果然太后聽了雲姑姑的話，便笑道：「怎麼？你還瞧不上寧安？」

雲姑姑立馬道：「奴婢哪兒敢呀，奴婢就是覺得奇怪，這樣多的千金小姐，太后您怎麼就相中寧安翁主了。」

「寧安…。寧安多好啊。這些個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里只一個人心狠，只一個人會算計。這可不是壞事，像那樣的人天生就該留在宮裏，而誠兒現在邊也就缺這麼一個會謀劃的。」

雲姑姑頓了頓道：「可是太后……如果太過心狠，是不是留在六殿下邊會不太好。」

「你怕什麼，這樣的人，打江山的時候最需要，等到一切塵埃落定，誠兒什麼都有了的時候，就該退下了。」

一旦利用價值被榨乾，而目的已然達，那隨意丟棄了便是，何須費心思量。

雲姑姑看著太后無所謂的眼神，狠狠的打了個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