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糧果腹后，肅州百姓便每天盼著下雪。

同樣盼雪的姜二爺，每天都要著天上的云說幾回“要下雪了”。但直到臘月底，干了一年的肅州大地，才終于迎來了第一場雪。

當呼嘯的寒風夾雜著灰塵和零星冰渣落在眾人臉上時，大伙兒還不敢相信真下雪了。他們都仰頭瞪大眼睛著舉起的袖，尋找冰雪的痕跡。待終于確認風里有小小的冰渣后，百姓們狂喜。

有人跪地痛哭，有人大笑奔跑，有人急急把家里能裝水的容擺出來接雪。有些人覺得站在院子里還不夠，瘋狂跑到高，查看四周是否已被白雪覆蓋，姜二爺和姜留便在其中。

姜二爺順著梯子爬到屋脊上，站直四觀。確認冰渣越來越多后，他興喊著，“下雪了，真下雪了，爺就說今天肯定下雪！”

站在院子里的姜留站在爹爹邊，一起著寒風的猛烈和久旱逢甘霖的暢快，歡呼道，“下雪了，下雪嘍——”

這父倆欣喜若狂，一眾侍衛和仆從卻被嚇得魂都要飛出來了，連忙上前保護。

遠高高佛塔上，有兩人臨窗而立，俯視狂風之中陷狂喜的肅州城。兩人的目，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站在屋脊上一紅一白、一大一小的兩個人上。

因為這二人最是夸張，上的袍也最鮮明。那鮮紅是大周四五品員的服，那雪白似乎是狐皮裘。

見年輕男子盯著遠屋脊上的兩人，中年虬髯漢子便道，“那是肅州衙門的后衙，房頂上的兩人應是姜楓和他的兒姜六娘。”

傳聞不如見面，這兩人遠遠看去，就非比尋常。年輕男子盯著一紅一白兩個影，目平靜而專注。中年漢子見他興趣，便低聲介紹那對康安來的，容貌驚人的父。

最后，中年漢子低聲哀求道，“這場雪若能解了肅州的旱災，姜楓定不會再留著小人。請三王子看在小人這些年為您做牛做馬的份上，救救小人和家人吧……”

年輕男子看著侍衛爬上屋頂，分位站好保護姜家父。其中有一侍衛挽弓搭箭，箭尖直指自己，眉頭便微微一皺。

中年虬髯漢子見了，嚇得躲到墻后，低聲道，“姜楓一千五百親衛中有不高手，請三王子移步，被他們發現您和小人在此，就麻煩了。”

年輕男子站著不，只淡然道，“想讓本王派兵救你，也得看你出不出得起這個價錢。”

中年虬髯男子激了，“三王子想要什麼盡管開口。”

“老盧，有刺客？”見盧定云擺出迎敵的架勢，姜寶也拔出了腰刀，四下搜尋。

手持弓箭的盧定云雙目鎖定只能依稀分辨出形的年輕男子，低聲道，“東邊佛塔上，有人一直盯著二爺和六姑娘。”

佛塔？姜寶將腰刀收回，從佛塔到此數百丈，莫說暗，便是雕翎箭都不過來。不過二爺和六姑娘站在房頂上確實太過引人注目，姜寶上前勸道，“二爺，天冷雪，您和六姑娘該下去了。”

瘋狂過后，這里確實冷的，被吹飛了帽的姜二爺攬住迎風擺的袖，拽住小閨，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回到院中后，盧定云跑去找陸志方，“陸將軍，城東萬佛寺的雙月塔上有人，屬下覺得不像尋常的香客，想過去看看。”

以二爺和六姑娘方才的癲狂勁兒，被人盯著看也正常。但盧定云是軍中屢立奇功的神手，直覺向來敏銳，姜二爺邊危機四伏，謹慎些也是應當的。陸志方點頭，“你帶三十人過去看看，若有況，立刻放響箭。”

“是。”盧定云立刻領人趕往萬佛寺。

姜二爺和姜留回到房中，看著彼此被風吹的頭發，笑容如出一轍。

姜留幸災樂禍道，“可惜兒畫技不好，否則一定把爹爹這副模樣畫下來，送回康安給祖母瞧瞧。”

姜二爺哼了一聲，“你只丹青不好？咱們父倆琴棋書畫四樣，也就為父的小篆能拿得出手。”

“爹爹說得對，爹爹厲害！”姜留咧開，笑得極為歡快。

姜二爺盯著姜留的門牙仔細看了看，才滿意道，“剛換上時為父還覺得你這兩顆門牙長得太大，現在瞧著倒也不甚明顯了。”

姜留的角咧得更開了，“再過幾年就剛剛好了。下雪了，咱們怎麼也得吃頓鍋子慶祝慶祝吧？”

冬天，是最適合吃火鍋的。姜二爺點頭，“今晚吃兔鍋子！”

遲到的雪不負眾，慢慢把肅州城染做白，勾勒出了肅州城外眾山巒的形狀，讓人耳目為之一新。盧定云回來時，在地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足跡，“屬下在寺中未發現可疑之人，但遇著了咱們派去盯著鐘當田的暗哨。”

暗哨？陸志方立刻覺得這里邊有事兒，“鐘當田還在寺中？”

盧定云搖頭，“暗哨說鐘當田剛坐馬車走了，至于他去萬佛寺見了誰、做什麼，暗哨還在調查。”

“此事須報與二爺知曉，走。”陸志方帶著盧定云到了堂屋，上報肅州知府鐘當田去萬佛寺的事。

姜二爺毫不覺得意外，“他心里清楚得很，度過災荒后爺就會摘了他的腦袋祭天，所以才四求人救命。爺倒要看看，他能拉出來什麼樣的牛鬼蛇神。”

肅宣路安使付開文和肅州知府鐘當田這二人，論罪早就該殺了。但因肅州遭災，急需人手賑災，姜二爺暫留著他們的命，讓他們將功補過。但半年多下來，這二人莫說功勞，連苦勞都沒有。

“過”補不上，自然要用命去填了。不殺他們，無以告肅州滿天的冤魂！

“二爺，能讓鐘當田親自去萬佛寺見的人，定大有來路。”盧定云心中不安，“說不定是契丹或突厥派過來的暗使，屬下遠遠著，都覺得那人很有氣勢。”

很有氣勢？姜二爺挑挑眉，下令道，“吩咐城門口的守衛嚴加盤查，再派人盯了鐘當田，莫讓人跑了。”

待他們退出去后，姜留推測道，“鐘當田手中已無權、無人，若真是契丹或突厥派人來見他，為的不是金銀就是軍糧。爹爹，您說鐘當田會不會知道剩余五十萬石藏糧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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