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后,鄢南在會場多留了半小時,開私會。
他不過二十歲,就作為鄢家的代表出席巨擘云集的宴會,可見父親對他的信任。
今晚接送鄢南的司機姓葉,是外公鄭叢山的專職司機,為機關領導工作了幾十年,格非常斂沉穩。
轎車行駛在回程的夜路,窗外的風景如流沙倒退,路燈散發的微在流沙中飛速墜落。
車后座,鄢南隨意瞥一眼手表——10點02分。
“往楓林路走吧。”
他淡淡地囑咐。
楓林路上佇立有容州大劇院,每到節假日晚上九、十點,散場觀眾的車輛得水泄不通,此時轉進楓林路不是明智之舉。
轎車偏離原路線右轉之后,車速降爬,滿街充盈的人流與車流顯示著,此時正好有演出散場了。
接近大劇院正門,鄢南抬眼了斜前方,再次開口:
“進臨時停車道。”
墨藍的賓利甫一駛進臨時停車道,前后左右的車如同自安裝上排異磁鐵,紛紛避讓三舍,不敢靠近。
無數閃爍的車燈刺激著瞳孔,舒昀微微瞇起眼。
短暫的幾秒疑后,反應過來。
我這是誤了灰姑娘的故事節麼?
惡毒繼母和惡毒繼姐在旁氣勢洶洶,現在連王子和南瓜車都出現了。
聰明的舒德瑞拉冷靜地權衡起了利弊。
南瓜車雖然奢華舒適,后勁兒卻大——王子本人不出面,只有一輛一看就不是年輕人喜歡的老派豪車,惡毒繼母目如電,未來不知道會用多難聽的話語編排。
許琳此時就站在舒昀旁兩三步的位置。
舒昀分明已經猜出王子殿下的份了,正經的灰姑娘,可能會矜持忸怩地拒絕,也可能害地乖乖聽話上車,然而舒昀不是什麼正直姑娘,盡管有十十的把握,非要用不輕不重的聲音多問一句:
“是鄢南學長嗎?”
穩重的司機師傅給出肯定答復。
許琳離舒昀近些,剛好聽見,而宋瑜站得遠,聽得很模糊。
宋瑜的刺激雖遲但到,因為許琳很快轉頭問:
“鄢南是誰?你們學校的嗎?”
“什麼?”
宋瑜的瞳孔狠狠震了震,
“你說車里是鄢南?不可能,你肯定聽錯了。”
母倆目送舒昀步伐輕快地走下人行道,宋瑜灼灼的目上下打量不遠的賓利,車窗反著大劇院外墻的霓虹,車的景象很不真切。
過車窗,后座上的男人看不見臉,但是形廓的清俊和高貴可見一斑,顯然是個年輕人。
許琳的五微微有些扭曲,褐灰的眉皺得看不出原本致的形狀。
容州城里能開得起賓利的富豪一雙手就能數得過來。
舒昀這樣的份,怎麼可能和那些超一流階層的人扯得上關系?
十八歲的舒昀在眼里原本毫不起眼,只是個格弱的書呆子。可是漸漸的,許琳覺,舒昀凡事都過了自己的兒,更重要的是,舒鵬對的寵與日俱增,如果舒晗未來沒有舒昀那麼出,原本屬于兒子的家產可能都要被這個看似弱的孩分走。
而且許琳現在對于葉甄母倆傍上了什麼貴人一無所知,本無從下手。
墨藍的轎車隨車流進主干道,鄢南率先問:
“不是說自己看嗎,怎麼和你表姐一家在一起?”
舒昀:“表姐?喬岳學長說的吧。不是表姐,是繼姐。”
鄢南食指敲了敲膝蓋:“抱歉。”
原來是繼姐。
套上家庭倫理劇的故事節,鄢南易于理解多了。
素來溫的人,深夜站在劇院門口,臉上流出厭惡而防備的神,旁兩位的表更彩,吃了蒼蠅似的五十。
正是因為看到舒昀的不愉快,鄢南才決定主過來將領走。
舒昀誠懇地答謝道:
“公停運了,幸好到學長,太謝了。”
鄢南平靜地回了句“別在意”,仿佛只是隨手在路邊撿了只落單的小。
窗外樓宇霓虹的流從他拔的鼻梁滾落,湮沒在頜骨往下一不茍的雪白襯衫領口。
鄢南穿深灰的駁領西裝,就連臂彎的褶皺都像心設計過一樣,出完和優雅。
他今晚確實有事,而且從穿著打扮來看,剛出席完非常重要的場合,襯衫袖口甚至像歐洲紳士那樣,佩戴了一個低調的黑瑪瑙袖扣。
半路上,舒鵬的電話打來了。
“嗯嗯,是大學的學長。”舒昀乖巧回答。
做父親的,對兒和異的往難免在意:
“容州人嗎?老鄉會上認識的?”
“嗯嗯。”
“男朋友嗎?”
舒昀呼吸一滯,余瞥向聲旁矜貴的男人。
還是很理智的,總不至于在親爸面前耍心機炫耀。
“不是啦。”
孩的聲音鮮見地焦急起來,“爸,我等會兒到家再給你回電話。”
車廂重回寂靜,鄢南半開玩笑地問:
“我就這麼拿不出手?”
舒昀了指腹,以玩笑對付玩笑:
“太拿得出手了,怕嚇壞他老人家。”
似乎想測試究竟可以多圓,鄢南一改清冷的個,繼續逗:
“所以,你應該早一點讓長輩做做心理建設。”
舒昀不慌不忙地回應:
“好的呀。那就祝福我以后可以找到像學長一樣完的男朋友吧。”
鄢南被反將了一軍,見識到的厲害了。
這個妹妹在他面前,總是不吝惜夸贊的言辭。
然而的話真真假假,三分場面話,三分人設臺詞,剩下的幾分又是什麼,他分析不出。
舒昀家的小區已經到了,灰白單元樓房集而老舊,奢華的豪車駛小區門口狹窄的通道,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來客。
告別時,不說“再會”,而說“晚安好夢,我今晚很可能還會再見到學長呢”。
在夢里的意思。
車門關閉,裊娜的背影消失在昏晦夜中。
后座上,年輕的男人低聲哼笑。
完就跑,也很符合單純害的外在人設。
轎車重新啟,鄢南將自己微微凌的呼吸匿在發機的轟鳴聲中,賓利很快駛出凹凸不平的弄堂,他的呼吸也變得平穩綿長。
-
深夜,容州城西高檔小區的一間復式住宅,舒晗抱著玩睡著了,許琳從兒房里出來,拐進燈明亮的書房,坐到丈夫右手邊。
“我找通局里的關系查了一下那輛車的車牌號,只知道車主姓鄭,其他什麼也查不出來。我朋友跟我說,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舒鵬看報表看得正心煩,眉心深深蹙起:
“你沒事查人家車牌號干什麼?這是犯法的。”
許琳解釋說:“我這不是關心昀昀嗎。你想想,通局都查不到車主完整信息,這輛車絕對不正常。”
“也有可能是你拜托的人權限不夠。人家開的好歹是賓利,份尊貴,用點手段藏個人信息還不是小菜一碟。”
許琳的表愈發古怪,舒鵬表示自己需要安靜理工作,不耐煩地將妻子請了出去。
宋瑜獨自坐在客廳看恐怖電影,許琳平常不看這些暗的東西,今天卻在旁坐下了,腥畫面襲來時眼睛都不眨一下。
宋瑜歪抱著一個沙發靠枕,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心煩意。
鄢南全家都是北京人,容州又不是什麼旅游城市,好的國慶假期,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里,還開一輛老掉牙的賓利老爺車來接舒昀回家。
說謊也不打打腹稿,臉皮真厚。
朋友圈來去都是微商廣告,無聊得。宋瑜手撐著腦袋,心想,要不干脆直接問問鄢南人在哪好了。
只要鄢南親口說自己不在容州,舒昀的謊言不攻自破。
倒要看看姓舒的小賤人臉皮往哪擱。
宋瑜最后劃拉一下朋友圈,頂部突然跳出一條新的發布。
隨便一瞥,表霎時僵住了。
這是加上鄢南的微信之后,第一次在朋友圈見到活的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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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瑜懷疑自己看走眼了,特意點開公眾號文章反復多次確認。
如假包換,真的是舒昀家的花店。
從不發朋友圈的鄢南轉發了這篇文章,配文的兩個字簡潔又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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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朋友圈大別墅時時刻刻看風景的喬岳秒評:
【號被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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