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是又一次的試探和控制，不過沒關系，阮閑心想。這場古怪的對弈注定繼續，如今他愿意奉陪，并為此到滿足。

“嗯，現在你得跟那些人解釋你的變化了。”唐亦步出手，阮閑的頭發。“作為偶爾路過的好心人，我得繼續在暗跟著煙姨。余樂他們還在等我，關于這里的事，我們可以在——”

“——約會的時候談。”微微一愣后，阮閑沒有躲開那只手，相當自然地接過話茬。“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

唐亦步眨眨眼。

“現在你確認了我原本的神狀態，結論呢？”這回換做阮閑笑了笑。“我像你認識的‘阮閑’嗎？”

唐亦步沉默了幾秒，回了一個悉到氣人的微笑，并沒有落陷阱。

“這問題很難回答，畢竟我和他不算。”

隨后他戴回兜帽，這次上面不再有布片耳朵。那仿生人思索片刻，沒有再糾結土豆或者洋蔥，只是沉默地把豆子罐頭放在阮閑手心。

“這個真的很好吃。”離開前，他又補充了一句。

余樂頭痛裂。

煙姨溜得像條泥鰍，而他又不擅長曲里拐彎的話。還在走石號的時候，這類話里套話的談判通常由涂銳負責。如今副船長不在邊，余樂只能使出渾解數，然而效果不太理想。

他沒有從煙姨口中掏出太多報，那人簡單地和他聊了幾句，半點馬腳都沒，活像他們真的是一個中規中矩的小組織似的。

自己好不容易把談話推進了些，結果剛要聊到反抗軍相關的話題，那人倒找借口了。費盡心思的一拳頭打上了棉花，余樂有點暴躁。

也就是看非還在，不然他估計要揪著唐亦步直接離開。

接著怪事來了——他在這個閉的空間里遛了兩圈，就差掀起馬桶蓋和垃圾桶，是沒找到唐亦步的蹤影。那個麻煩的仿生人活像變了人形干冰，悄無聲息地蒸發在空氣里。

余樂有點虛。

不過非還有意無意地注視著這邊，他不好徹底放開膀子找，也不好把緒展示得太明顯。唐亦步不是個好的柿子，說不定又整出了什麼幺蛾子，提前自陣腳半點好都沒有。

于是曾經的墟盜頭子做出一副逍遙自在的模樣，又溜回原，開始忽悠非——自己能做的事有限，而只要唐亦步沒出事，總會自己跑回來，不如就在這里等。

“這里真沒啥意思，連張床都沒。”余樂挑剔道。

“小唐呢？”非的關注點非常實在。

“誰知道又跑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那家伙腦子不太好使，舊型號。”余樂給自己倒了杯茶，“煙姨這走得快啊，我們還等不？”

“應該過段時間就會回來。您是客人，不會一直晾著您，可能是別有急事。”

“急事？我連本像樣的書都沒瞧見，是去急進貨了還是咋地。”余樂沒有掩飾自己的氣。

非尷尬地笑笑。

“無聊得很，要麼就聊聊你吧。反正你們都查過我了，我這也沒啥新鮮料。”余樂啜了口茶水，“說句實話，我有人在預防收容所，知道點你老爸的事。沒想到會在這到你，驚了我一下。”

非的表黯淡下來。

“你老爸不是一株雪整進去的嗎？你還對它這麼上心？”余樂假裝沒看懂對方的表。

“不是一株雪的錯。”非不太自在的索茶杯，“家父……我爸是個很較真的人，也一直很寵我。我們之前一直在這生活得很好，結果有一天他突然大變，不認我了。”

“一直生活得很好？”余樂竭力不把重音放在“一直”上。

“是啊，我家是本地的，我自打出生就在這里了。我爸工作也很努力，我們家以前條件還可以的。”非有點茫然，“怎麼了嗎？”

“沒沒，你繼續。”

“他出事后時不時說些末日相關的怪話，前兩年剛被預防收容所帶走。開始我也和你想法一樣，以為是一株雪害了他，然后就查到了煙姨那里。”

非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深了解了一下，一株雪確實只是個普通的閱讀組織，之前也沒聽說過有誰瘋掉。雖然它在宣揚末日，我認為那更接近一種神上的……”

“打住打住，說重點。”余樂趕忙打斷小伙子的抒。

“后來我有花錢讓預防收容所多做了幾項測試，我爸的大腦有病變跡象。可能是質原因，他對力太過敏……都是明明白白的數據，他只是一直于莫名其妙的高狀態，唉，是我察覺得不及時。”

非眼眶紅了。

“當初他瞞著我加一株雪，估計是想要舒緩舒緩力。余先生，如果你真的有朋友在收容所，我想拜托……”

“我是有朋友在那個瘋人院，不過他是被治的那邊。”余樂嘿嘿一笑，“抱歉哈。”

非表僵了僵，但沒有發作。這小伙子脾氣還不錯，余樂暗自思忖道。

只可惜經歷聽起來和沒邏輯的文藝片似的。

“我沒有逗你的意思，實話跟你說，我朋友也是因為類似的癥狀進去的。”余樂的語氣嚴肅下來，“他一直嚷嚷著末日，還覺得自己跟個仿生人是真，天天穿個白外套吃灰。結果前段時間不知怎麼的，吞了一大堆記憶抑制劑，把自己給搞進去了。”

可能是他回憶過去的表太過真實，非毫沒有懷疑：“老天……”

“你老爸什麼癥狀？不開玩笑，說不定除了一株雪這條線，還有別的因素在呢。”

“……他有一次崩潰，就那麼一次，說我不是他的兒子。”非垂眼看向茶杯。“我去預防收容所看他，他說他的兒子十來年前就死了，被他害死的，讓我滾遠點。”

余樂開玩笑的心思陡然淡了，他干地嗯了聲。“沒提別的？”

“算是提了吧，當時他在吃什麼影響腦子的藥，敘述顛三倒四。我勉強拼出來了一些。”非笑得有點艱難。“我的母親的確早早去世，也有個意外夭折的哥哥。他和我相依為命，這些事實和他的幻想一致。只不過在他的意識里，他們全部死于某個災難。”

“末日？”

“是啊。”非泄憤似的灌了口茶水。“他同樣為了我努力工作，試圖給我更好的條件。但他認為那是在個更糟糕的地方——一個很冷的地方。”

余樂不吭聲了。

“他明明記得很多事，他記得我每天都在家里等他。但他非說家里很冷，我是點著蠟燭等的。還問我記不記得自己喜歡玩蠟燭頭。我……這都什麼年代了，哪里還有蠟燭？”

“……”余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有種不太好的預。

“照他的說法，氣候太差，我生了肺病。他為了給我多換點好的食，在雪地里干別人幾倍的活。然后他里那個我，十歲還是幾歲？覺得這樣下去會拖死爸爸，擅自跑出了家，把自己給凍死了。天知道他為什麼會幻想這些。”

“為了讓他早點康復，開始我每天都去看他，后來他連見都不愿意見我了，話也不愿意說一句。”

非的眼眶全紅了：“算了，如果我早點發現……”

“別想太多。”余樂悶聲說道，拍了拍小伙子的背。“抱歉，哥幫不上你什麼。我朋友連他的幻想細節都不愿意分，但我……唔，我明白這種無能為力的覺。”

“沒什麼。我很久沒和人提這事了，也很久沒去看他了。能聊聊也舒坦些。”非抹了把鼻子。“我爸他還不到五十呢，現在科技發展這麼快，總能治好的。”

“是啊，總能治好的。”余樂干笑兩聲，嚨里像卡了魚刺。

“反正就這麼回事，現在想想，我可能也是想追追他的影子。”非努力地笑笑，“之前我一直以為主腦的規劃是完的，但怎麼說呢，這些書也有意思，對吧？很多東西我從沒接過，你知道以前人們還創作過僵尸或者龍這種不存在的東西嗎？還有那種特別殘酷的戰爭、毀滅武……”

“很有意思。”余樂說，“得了，瞧你這樣，你先冷靜會兒吧，我先去支煙。”

隨后他快步離開了房間，滿腦子只有三個字。

真.蛋。他想。

余樂狠狠地著記憶里出來的煙，了半支，他又把它掐滅，折了回去。

“算了算了，小。”他煩躁地抓抓頭發，“我還有點事，就先不等了。等煙姨回來，你幫我跟打個招呼。”

“可是那個冊子的報酬……”

“出去也能再見面，不礙事。”

“哦哦，好的，你只需要走到那邊那個房間，關上燈就好。”

余樂從加強版記憶尾酒里醒來時，季小滿正在慢騰騰地吃點心。小姑娘把點心均勻地切四份，很是珍惜地一點點吃著，見余樂摘下呼吸罩，有點不自在地將沒的兩份向余樂面前推了推。

店里沒有半個新客，柜臺后的艷人——煙姨縱的遙控人形，正半闔著眼，做出副假寐的模樣。

談笑聲從窗外傳進來，黑夜被燦爛的燈映亮，偶爾有四監察的電子眼閃過。總的來說，氣氛還祥和，余樂卻一陣陣發嘔。

他胡接過那兩塊切得整整齊齊的點心，一齊塞進里，用力咀嚼。

“唐亦步呢？”確定沒有人在看自己，季小滿擰起眉頭。

“還在里頭。”余樂嗓子有點啞，“但我找不到他了，這種涉及電子腦的事，你應該有點辦法吧？”

“不一定行，我試試。”季小滿一如既往的沒有廢話，喚出屏，接還在運作的“尾酒瓶”，開始快速侵。

余樂斜倚在桌邊，仔細調整自己的作，確保煙姨和非醒來后不會第一眼看到季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