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頌任由他靠在自己上,道:“那先不起了,喝了湯再睡一覺,好不好?”
反正皇上疼他,要是知道他頭疼起不來沒能去敬茶,應當也不會怪罪,宋頌正想著打發人過去,腰就又被他摟住了,厲霄的臉在他的腹部,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宋頌只得道:“我讓人去宮里傳話,天冷路,我們晚會兒才能到,給你留出時間再瞇一下?”
厲霄沉默的靠了他一會兒,等到醒酒湯送來,宋頌扶著他喝下,他才道:“罷了,還是起來吧。”
宋頌便來伺候他把服穿上,發覺他一直盯著自己看,有些疑;“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厲霄移開視線,與他一起收拾妥當,便坐上了去皇宮的馬車。
昨日雪下了一天一夜,但道卻已經被掃的干干凈凈,馬車轱轆前進,宋頌拿著手爐,開窗簾去看外面,冷風呼嘯而過,不知從哪里卷起了碎碎的雪沫,正好糊了他一臉,也鉆了他一脖子的風。
宋頌一個機靈回來,道:“今年的第一場雪,明年肯定是個大收。”
厲霄頜首,道:“若是冷的厲害,本王也可以取暖。”
宋頌垂下睫,嗯了一聲,又道:“晚上回來一起吃便爐吧,殿下可曾跟人一起吃過?”
“未曾。”
他語氣淡淡,宋頌后知后覺,厲霄十一歲中毒,哪怕是從軍的時候,大家也是對他又敬又懼,最忠心的屬下,也都擔心會刺激到他。
而像便爐這樣適合幾個人熱熱鬧鬧圍在一起吃的東西,他自然不會去,因為會破壞別人的興致。
宋頌一笑,道:“以后我陪殿下一起吃,我做的便爐可好吃了,保管您吃了一回還想下回。”
“好。”
他們到地方的時候,皇帝和皇后已經在等著了,宋頌陪厲霄行禮之后挨個敬了茶,皇帝就道:“坐下吧,留下一起吃個便飯,晚些時候把其他的兄弟姐妹也過來。”
宋頌剛進了皇家的門,今天肯定是得挨個認過來的,他點頭答應了下來,陪老人家嘮了一些家常。
這位宏仁皇帝素來是以仁慈著稱的,他對妻兒都分外慈善,所有妻子之中,最喜歡的是前皇后,屋及烏,所有兒子之中,最喜歡的則是厲霄,當然了,宋頌覺得這也是因為厲霄小時候就十分聰慧討喜的緣故,他坐在厲霄畔,忍不住側目去看對方。
他知道厲霄長得很好看,笑起來的時候神俊逸,跟神仙下凡似的,聽說他八歲那年與宏仁皇帝一起見荊國人,連異國人都稱贊他是‘龍之姿,天日可表’,可見長得好看的人是不分國界的,宋頌沒忍住彎了彎角,眼睛從他飛鬢角的眉鋒落在直的鼻梁,再到略略上翹的上,厲霄的峰生的有幾分棱角,抿的時候會帶著幾分肅殺之氣,但宋頌知道它有多。
仿佛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厲霄忽然朝他看了過來,宋頌立刻收回視線,恰在這時,有人通報:“太子到——”
一個男子在門口跺了跺腳,將上的披風解了下來,然后掀簾走,含笑跟皇帝皇后拜了禮:“兒臣參見父皇,母后,父皇大安,母后大吉。”
“好了。宏仁笑著道:“見過你皇嫂。”
太子轉過來行禮:“大皇兄,大皇嫂。”
宋頌站起來還禮,厲霄則道:“一家人,不必見外。”
太子笑了笑,目跟宋頌撞到了一起,微微愣了一下,坐在了對面。
這位太子殿下是三皇子,如今的秦皇后所生,他前面還有一個二公主,已經出嫁,他長得倒是與厲霄有幾分相似,帶著點兒宏仁皇帝上的儒雅和良善,難怪外頭的人都說他是一只兔,與厲霄比起來,面相確實和多了。
這時,皇帝忽然開口道:“霄兒,你皇祖母如今子不好,天兒太冷,就不讓過來一起用膳了,你帶頌兒去跟說說話,稍后來宴珍殿見見其他人。”
“兒臣遵命。”
宋頌告退跟厲霄一起出了那扇門,立刻輕輕呼出一口氣,道:“怎麼太子一來,陛下就把我們趕出來了?”
“或許怕我拉三弟練手?”
宋頌撲哧一笑,道:“那到底是太子殿下,你怎麼總是如此狂妄。”
“太子怎麼了,我以前也是太子。”
作為一個被廢的太子,他居然能泰然說出這樣的話,宋頌一時不知道該說他心態好,還是說他心太大,他拉住厲霄的手,道:“殿下……就算不是太子,也一樣是人中龍。”
他覺得有些心疼,皇家爭斗歷來殘酷,如厲霄這般隕落的龍在歷史之中只多不,當年的事顯然不簡單,但前世他雖然在宮里漂泊很久,卻并沒有聽說厲霄為自己報仇的事……不,也不對,當年厲霄登基之后似乎活剮了輔國丞相與他的大兒子,秦家其他人則都被流放,莫非下毒之人是……
宋頌想到皇后在皇帝面前那張溫端莊的臉,心里微微一咯噔。
“頌兒在想什麼?手突然冰涼?”
“沒。”宋頌回過神,道:“我在想,皇祖母知不知道你我婚的事,我去了會不會嚇到?”
厲霄攥著他的手,溫和道:“我的事皇祖母很清楚,還未婚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喊我帶你來見了。”
“皇祖母對你可好?”
“自然是好的。”厲霄帶著點兒安的道:“這所有的兄弟之中,皇祖母也是最疼我的。”
宋頌略有些羨慕道:“真好。”
“日后,疼我的人,也都會疼頌兒的。”
宋頌眸子閃了閃,哪怕很克制,卻也忍不住出了幾分的期待來。
他們一路到了太宮,卻冷不防發現太后正在朝外走,老太后如今已經年逾七十,老眼昏花,腳各種病,瞧見厲霄一路走來還未看清,直到對方來到他面前喊了一聲皇祖母,才乍然回過神,忙不迭的道:“霄兒來看皇祖母啊,快,快進來,哀家正說要去昭殿見見新婦呢。“
“這是頌兒,宋國公家嫡長子,孫兒與您說過。”
“來來來。”皇太后朝宋頌招手,把他喚到近前,目在他致的臉龐劃過,又朝他下打量,然后笑著道:“好孩子,霄兒好眼,快進來,祖母這兒有好吃的。”
宋頌略有些尷尬的去看厲霄,后者彎了彎,抬步跟了上來。
宋頌是真的見識到了厲霄有多討長輩喜歡了,面前的這位皇太后,如果不去看上華貴雍容的著和發飾,一定會覺得只是個普通的長輩,命人端上做好的點心,又讓人去拿了一早準備的禮上來,笑瞇瞇的道:“霄兒跟我提前說過,祖母這兒兒家的首飾不,可男兒家用的就不多了,這不,哀家人給你端上來了一百兩金子,待會兒別忘了拿走。”
厲霄道:“多謝皇祖母,頌兒最喜歡金子了。”
宋頌聽罷,立刻瞪了厲霄一眼,有他這樣說話的麼?
皇太后卻笑得合不攏:“好孩子,這世上誰不喜歡金子?頌兒這麼喜歡金子,日后肯定能給你賺很多金子回來,霄兒可有福了。”
“皇祖母說的有理,頌兒的外祖父可是傅國商傅老員外,要論起賺錢的本事,他說第二,只怕無人敢稱第一了。”
他們娘倆兒一唱一和,把宋頌捧的幾乎上了天,宋頌除了傻乎乎賠笑本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閑聊的時間過得很快,厲霄看了眼時間,告退后帶著宋頌離開去宴珍殿。
皇太后一直親自把他們送出門,忽然朝宋頌手里塞了樣東西,笑道:“頌兒日后若無事,多多過來陪祖母說說話,好不好?”
宋頌急忙點頭,道:“您好生照顧子。”
“哎,去吧。”
皇太后笑著目送他們離開,被手下的嬤嬤扶著轉回去坐下后,道:“是個可憐的孩子,如今跟霄兒在一起,也算互相照應了。”
“太后給了那麼貴重的品,那孩子……”
“哀家年紀大了,眼花了,宮里頭有些事呢,也沒力氣管了。”說罷,又沉默了好一會兒,道:“這有些人啊,就是貪心不足,你給了甜頭,還想更甜的,霄兒是一座山,搬不,移不走,想要更多,就只能把他踩在腳下,踩平了,踩到他站不起來……”
的手指指了指上頭:“才能到那兒去。”
嬤嬤垂下眼睛,小聲道:“從太師府那里得來消息,聽說前段時間平王發瘋,是因為一個從德州來的人。”
太后又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端起杯子,杯蓋刮開茶沫,道:“皇帝太善良了,他看不懂霄兒。”
“太后的意思……”
“你說霄兒服嗎?”太后說:“他憑什麼要服?要是哀家,哀家也不服。”
外頭,宋頌轉過拐角,低頭看向手里的東西,然后立刻扯了一把厲霄:“這是……”
“本王說過,祖母屋及烏,會喜歡頌兒的。”厲霄瞧了一眼,道:“此乃先帝特賜皇太后手令,見此令如見先帝與皇太后親臨,哪怕是父皇想要你小命,見了此令也會放你一馬,以后你出宮,更不在話下。”
宋頌忍不住驚喜:“那你以后再說話,就不怕被砍頭了!”
“……”厲霄沒吭聲。
宋頌又道:“皇祖母為何給我這個?”
“因為頌兒討喜。”
宋頌第一次到長輩如此關,心里頓時暖融融的,他抱著手爐,滋滋道:“難怪有人說我是驥尾之蠅,我只要抓著殿下的角,連天上的太都能上一了。”
厲霄側目,瞇了瞇眼睛,道:“何人說你是驥尾之蠅?”
“開玩笑的。”宋頌一笑,厲霄卻當了真,他盯了宋頌片刻,眸子里約有什麼在浮沉,就在宋頌以為他又要犯病的時候,他忽然轉過了臉,扯著宋頌的手繼續朝前走去。
然后,有聲音輕輕了宋頌的耳朵:
“頌兒是天紗云錦,凡人不配見,更不配知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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