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馬屁。”蘇明江哼了一聲：“所以你真是一早就都謀劃好了？”

　“對啊。”蘇挽秋聳聳肩：“退而求其次，人之常嘛。”

　蘇明江沉默不語，好一會兒才又輕聲道：“云旭和我說過你教他的道理，要在房間開一扇窗，假若眾人都反對，那便索掀屋頂，這時那些人大抵就會同意你開窗了。我看那小子也聰明, 靠著你教的手段，你三叔三嬸漸漸都轄制不住他了。”

　“這不是好事來的？云旭可比我三叔三嬸靠譜多了。”

　“是好事。可是三丫頭啊，你要時刻記得收斂鋒芒，有數的，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現在還是太小了, 又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靠山，太過鋒芒畢，世間那些流言蜚語就能毀掉你。”

　蘇挽秋一笑：“叔爺，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這些分寸我會把握。至于流言蜚語……”

　聳聳肩：“還用得著世間人？你難道不知咱們村里是怎麼說我的？尤其那些男人，視我為眼中釘中刺一般，那些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蘇明江苦笑道：“原來你全都知道。”

　“當然知道，就算不知道，也總會有有心人扮作好心來告訴我，生怕我不知道。不過沒關系。”

　蘇挽秋笑聲如銀鈴：“六叔爺，你不知道，我就喜歡他們痛恨我卻又干不掉我的樣子。而且，將來我還要他們一邊痛恨我一邊卻要靠著我發家致富。要他們只敢在背后痛罵我詛咒我，可一旦有人想要我害我，他們會第一時間跳出來護住我。哈哈哈！六叔爺，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嗎？”

　蘇明江怔怔看著這個侄孫兒，一時間腦海中驚雷萬道。仿佛醍醐灌頂一般，被多年郁氣消磨殆盡的那些雄心壯志, 竟死灰復燃，于他枯木死水一樣的心中, 又迸出了一點火星。

　“六叔爺，六叔爺……”

　蘇挽秋的呼喚將他從震驚中拉回，看著那張燦爛笑臉，蘇明江也忍不住釋然一笑，但旋即又板起臉：“你有這份韌勁兒和傲氣是好的，但切忌不可得意忘形……”

　“我知道我知道，悶聲發大財嘛。六叔爺你放心，我也沒有別的野，就是想多賺錢多買地多種作，然后繼續多賺錢，帶著親人發家致富之余，也關照一下鄉親們，除此之外，再無別念。我想，就這麼個小小愿，應該不至于惹來大佬們的打。”

　“說得好聽，你自己有多離經叛道, 心里難道沒點數？不過……”

　蘇明江沉片刻，忽地展一笑：“罷了，說這許多又有何用？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行大運時，天塌的事也能安然度過；運氣不濟，一句話也能招來滅頂之災。與其千般小心卑微度日，倒不如百無忌活個淋漓痛快。”

　“哇！六叔爺威武！”蘇挽秋拍著手掌，眼中卻是驚疑不定：六叔爺的氣場，好像忽然變得強勢起來，奇怪，怎麼忽然間就開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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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舅爺過來了。”

　“快請進來。”

　榮親王從書案后直起，這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面容英俊氣派優雅，并沒有尋常青年的輕浮跳，舉手投足間都十分沉穩，尤其一雙眸子，平靜深邃，顯示出主人是個城府智計都極為深厚的大佬。

　“雪松來了？”

　榮親王微笑看向進門的青年，見他一不茍的行禮，口稱“參見王爺”，他便笑道：“這會兒沒外人，又是在我書房里，咱們不論尊卑，只論親疏。過來坐，去看過你姐姐了？”

　“是。”

　方雪松點點頭：“剛從姐姐那里出來，就來給王爺……姐夫請安了。”

　榮親王滿意點頭，笑道：“這才對。說起來，你在大興縣還沒住夠？那里雖是梁相心系之地，如今看來，倒沒什麼需要經營之，用不著太上心。我的意思，還你搬回京城，你姐姐如今有了孕，緒不定，你若能時常過來探開解，也不至于太煩悶，且你在大興縣，你爹娘也記掛著。”

　方雪松笑道：“姐夫也不要太小瞧那個彈丸之地，當真是風景秀麗人杰地靈，我這些日子住下來，都住服帖了。不但有二三好友時常往來，談詩論賦暢敘國事，令我益良多；便是事業經營，也是蒸蒸日上一帆風順，甚至還讓我得了件世上從未有過的稀罕。”

　“哦？世上從未有過的稀罕？是什麼？我倒要見識見識，別是你小子覺著外面自在，不想回家，所以故意吹牛，拿來誑我的吧？就為讓我在岳父岳母面前給你說。”

　“真不是。”方雪松搖頭笑道：“既說出來，我總要拿給姐夫看，若真是吹牛，豈非一下子就被你穿？”

　說完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對榮親王后的太監道：“有糯米做的點心取一份過來，再給我拿個瓷碟，無須太大，是放蘸料的。”

　“是。”

　太監答應著去了，這里榮親王越發納悶，盯著那紙包連聲道：“究竟是什麼東西？和吃的有關？快給我看看。”一邊說著，就要手去奪。

　方雪松卻向旁邊一閃，笑道：“姐夫稍安勿躁，還怕一會兒看不到嗎？”

　“倒不是急，實在是你小子太會吊胃口，這點和你姐姐簡直一個樣兒，和我說那些坊間趣事，就沒有一次痛痛快快說完的。”

　榮親王點了點方雪松，倒也沒再搶奪。片刻后太監托著個食盤進來，先將掌大的白瓷碟擺在方雪松面前，接著又端了四盤點心放在桌上，笑說道：“都是小廚房才剛出鍋的點心，這是舅爺要的糯米糕，這驢打滾也是糯米做的。剩下的是綠豆糕和松瓤卷兒，倒同糯米沒關系，不知夠不夠？。”

　“夠了。”方雪松點點頭，將油紙包打開，只見雪白細沙匯一道線，從紙包落進碟子里，很快就堆了大半碟。

　方雪松將紙包放在桌上，碟子推到榮親王面前，含笑道：“這糯米糕倒和粽子差不多，姐夫你蘸著這個嘗嘗。”

　榮親王還不等說話，太監便忙上前陪笑道：“哎喲！舅爺見諒，王爺吃的東西，都得試過了才能口。”

　方雪松一拍腦門：“怪我太急，竟忘了這茬兒，那就請王公公先試吃一下。”

　榮親王雖說著“哪有這麼多講究”，但他偏偏是個最講究的人，到底等王明嘗了，因盯著對方問道：“如何？什麼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