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聽說是軍醫為自己開的補藥，當下便是乖乖的張，將那碗藥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梁泊昭瞧著清純的小臉，念起這些日子也不知是喝了多苦藥，心裡自是不忍，軍醫雖在這避子湯中加了溫厚的藥材，可這湯說到底終究是寒太重，而凝香本就宮寒，這避子湯，委實不宜多飲。

梁泊昭出手，為凝香將角的水漬拭去，了妻子的臉頰，“再睡一會，我讓嬤嬤進來照顧你。”

凝香倚著他的肩膀，握住丈夫的手掌，梁泊昭因著常年征戰，掌心裡滿是繭子，起來很是糙，凝香心裡很，將他的大手近了自己的臉頰，這個舉有點孩子氣，眼睛裡卻是純稚的依，讓人看著心疼。

梁泊昭勾了勾，眉宇間的神是寵溺的，任由把玩著自己的手。

“相公，”凝香輕聲道；“前兩日，我聽嬤嬤說，朝廷的援兵到了，相公就要率兵和大赫神鷹開戰了，是嗎？”

梁泊昭角的笑意去了，他反握住凝香的荑，點了點頭；“不錯，再過幾日，等天氣回暖，我便遣人送你回京。”

凝香一慌，聽梁泊昭要將自己送走，鼻子立時酸了，聲音也是焦急起來；“我留在這裡，陪著相公不行嗎？”

梁泊昭微微一哂，溫聲道；“是誰前些日子要我派人將送回京，怎麼這會又不願走了？”

凝香聽他說起前幾日的事，不免有些赧然，更多的卻是不捨，看著男人的眼睛，輕聲說了句；“我不想走。”

梁泊昭挲著細的臉頰，低聲吐出了一句；“聽話，大戰在即，我無暇照顧你，隻有將你送回京師，我才能安心和胡人打仗。”

凝香心知這個理，可一想起與夫君的分彆，心裡還是難的厲害，垂下眼睛，自打嫁給梁泊昭，兩人總是廝守的，分離的多，這一仗又不知要打到何時，等回京後，怕又要好些日子見不到梁泊昭的麵了。

見凝香難過，梁泊昭心疼起來，隻溫聲道；“你回京等我，打完這一仗，我便班師回朝，不會讓你等太久。”

凝香咬了咬，終於說了句；“相公，等打完了這一仗，你能帶我回家嗎？”

梁泊昭一震，自是明白凝香口中的這個“家”並不是京師的侯府，而是羅口村的那幾間簡陋的茅屋，他沉默了片刻，低沉著聲音說了一句，“香兒，京師的侯府，也是咱們的家。”

凝香有些心酸，之前的梁泊昭分明與自己說過，等他打完這一仗，便會帶著自己回到羅口村，可此時聽他話中的語氣，卻並冇有回去的打算。

他畢竟是定北侯，又怎能一直陪著自己，過那種卑微與低賤的日子？

梁泊昭將的子放回床上，並將被子為掖好，他黑眸如墨，拍了拍妻子的小手，“彆瞎想，將子養好，在京師等我。”

凝香知道，上輩子的梁泊昭打敗了神鷹國的大軍，俘虜了神鷹國的國汗，立下不世功勳，可那時卻不知大赫有冇有參與進來，與神鷹聯手。

算算日子，如今已是洪章十六年，若無什麼不測，梁泊昭會在今年滅了神鷹，可大赫……凝香絞儘腦，去回憶上輩子的事，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有關大赫的毫記憶。甚至不知道，這輩子有了大赫參與其中，梁泊昭還會不會打敗神鷹，會不會被皇帝封王，會不會娶永寧公主……

“相公，這一仗，你會打勝嗎？”有淒楚之從凝香的眼底流出，水晶般的清澈。

勝敗乃兵家常事，縱使梁泊昭駐守北境多年，與胡人手數次，並曾打過無數次勝仗，可也不敢保證此戰必勝。

可看著凝香，梁泊昭的心就了，他的眸堅定，聲音亦是沉穩的，隻對著妻子說了一個字；“會。”

那一個字言簡意賅，擲地有聲。

凝香不知自己究竟是盼著他打勝，還是盼著他打敗，隻知道，若梁泊昭打勝了這一仗，他在民間的威會空前的提高，家家戶戶都會將他奉為神明，梁泊昭這三個字不僅會在北疆聲名赫赫，更會傳到大江南北，為大齊的一個傳說，那時候的他，即便有心與自己回羅口村，隻怕也是不由己了。

凝香想到這裡，心裡有些黯然，雖然不懂軍政，可之前也看過許多戲摺子，在戲文裡，那些功高震主的臣子，總會到皇帝的忌憚，極有人會有好下場。

而上輩子，京師的事對凝香來說，遙遠的如同九重宮闕，除了知道定北侯在洪章十六年被皇上封王，迎娶永寧公主，之後的事便是一無所知。一直到離開人世，都再也冇有聽到有關定北王的訊息，亦或有訊息傳出，冇往心裡去。

凝香不安的看著丈夫，很小聲的說了句；“相公，如果皇上猜疑你，要砍你的頭，怎麼辦？”

梁泊昭忍俊不，了的臉頰，“好端端的，怎麼問起這個？”

凝香卻是認真的，微微撐起子，繼續說道；“相公打勝了這一仗，會是大齊最大的功臣，若皇上不信相公，該如何是好？”

凝香說這話，本是想勸梁泊昭待此戰後，便將軍權如數還給朝廷，而後領著自己回鄉，過回從前的日子。可梁泊昭聞言後，角卻是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眼底黑的駭人，對著自己淡淡說了句；“那我便奪過這個江山，讓你當皇後，如何？”

凝香大驚失，俏臉頓時變得雪白。

見自己的話嚇著了，梁泊昭心裡一，隻將抱在懷裡，溫聲。

“傻子，不過和你說著玩罷了，何至於嚇這樣。”見凝香子著子，梁泊昭有些憐惜，也有些無奈。

凝香的心跳的很快，攥著丈夫的襟，聲道；“相公，你和我說實話，你……真的想要這個天下？”

梁泊昭笑了笑，說了句；“我隻想要你。”

凝香急的快哭了，“我在和你說正經的。”

梁泊昭漸漸收回了笑意，他冇有說話，隻看著凝香。

凝香被他看的心如麻，一顆心砰砰的跳著，去喊他；“相公……”

梁泊昭打斷了的話；“你將子養好就夠了，彆胡思想。”

話音剛落，便有侍從在帳外恭請梁泊昭去主帳議事，梁泊昭聞言，俯親了親凝香的小臉，拍了拍的肩膀，說了句；“睡吧，晚上不用等我。”

語畢，男人不再看，起走出了帳子。凝香看著丈夫的背影，隻覺得一顆心滔滔的，冇個落實的地方。

之後的幾日，梁泊昭皆是忙著即將而來的大戰，一連數日都不曾踏足後營，凝香每日隻能從送飯的侍從裡得知一些外間的訊息，才知此時的北疆已是到了最為險峻的時刻，大赫與神鷹已是攻破了大齊的邊境，與定北侯大軍對峙，戰事一即發。

自那日梁泊昭走後，凝香一連數日冇有見過夫君的麵，直到這一日，趙雲平領了一支侍從，匆匆走到了後營，在凝香的帳外恭聲道；“末將奉侯爺之命，護送夫人回京，還請夫人速速收拾些細，儘快與末將離開北疆。”

凝香正在帳子裡做著針線活，聽到趙雲平的聲音，頓時便走了出來，帳外刺眼，已是許久不見天日，驟然見到如此強烈的日，眼睛頓時一陣刺痛，流下了眼水。

“夫人，如今戰事急，還請夫人速與末將回京。”趙雲平躬行禮。

凝香隔了好一會，才慢慢適應了外頭的線，看向趙雲平，道；“將軍，我相公……侯爺在哪？”

“回夫人的話，昨夜收到訊息，大赫與神鷹趁夜突襲，侯爺已是星夜點兵，率兵迎戰去了。”

“他又去打仗了？”凝香的心頓時揪了一團，話音裡是濃濃的苦。

“是，侯爺臨行前，特地吩咐末將，護送夫人回京。”

“我……”凝香說不出口，冇法說自己捨不得，也冇法說自己想在臨行前，再見夫君一麵。

“侯爺如今正在沙場，夫人若想為侯爺分憂，便是儘快離開北疆，隻有夫人平安了，侯爺才能心無牽掛。”趙雲平聲音溫和，每一個字都打在了凝香的心坎上。

終是妥協了，隻回到帳子裡收拾了一個小布包，與嬤嬤一道上了車。

馬車離開軍營時，凝香將子探出了車外，除了車馬捲起的漫天狂沙，再也瞧不見旁的東西。

的心空空的，小手攥著馬車的門框，不捨與心痛終於傳來，著那些黃沙，甚至不知要往何看去，直到馬車駛出了軍營，跑快了起來，嬤嬤方將勸回了車，凝香渾的力氣好似都被走了，剛在車廂裡做好，就有淚珠從眼睛裡落下來，梁泊昭，梁泊昭……

思來想去，不過是這三個字，隻有這個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