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
銀栗是一只鮫人。
他和別的鮫人不太一樣,膽子很小,說話聲音也不大,常常被別的鮫人欺負,一被欺負,眼淚就掉個不停。
孿生弟弟銀罌總是罵他:“別哭了別哭了,你這麼能哭,被那些人族抓到,一定讓你每日哭個不停。”
銀栗便嚇得躲到礁石后,悄悄抹眼睛。
世人雖然懼怕妖魔,但鮫人溫和,很傷人,常有人在海上以捕獵鮫人為生,抓到了要麼高價賣給富人做玩,要麼留在家中令鮫人日日流淚化珠,西海深的鮫人已經越來越。銀罌和銀栗打算換一個地方,離開西海。
但沒等他們離開,有一日,銀栗被抓住了。
抓住他的是一窩海盜,海盜們將他綁在船頭的桅桿上,拿刀去割他魚尾上的鱗片,銀栗嚇得瑟瑟發抖,淚流不止。
他們見他能哭出珍珠,就越發高興,有人開口:“等靠了岸,把這鮫人賣給那些有錢人,咱們能大賺一筆!”
“仔細一看,他長得還漂亮的。”另一人蹲在他前,有些憾:“就是臉上有鱗片。”他作勢要用刀去割銀栗的臉:“要不拔了吧?”
銀栗臉慘白。
海盜頭子罵道:“拔什麼拔?貨時一片魚鱗,你知道能多錢嗎?沒見識!”他招呼手下:“把他給我關起來,別讓這鮫人死了!”
銀栗便被關在了二層的艙里。
這船是貨船,海盜劫了人家的貨船,將船上的男人和小孩全都殺掉,將人留下來樂。每到夜里,銀栗都能聽到頭上傳來人哭泣掙扎的聲音。偶爾也會有重墜海中傳來的“撲通”聲,他常年在水中生活,聽得清楚,那是死去的人落水中的回響。
獵鮫者用的是特制的捆妖繩,他掙不開,只能呆在船上。心中亦是恐懼,那些被富人買走的鮫人,命運各不相同。好一些的尚能留得命,終其一生困在院落狹小的水缸中做一個玩,壞一些的......銀栗曾見過海邊有人拍賣鮫人皮下的油膏。以鮫人膏脂做燈油,其火萬年不滅。
銀栗想,他大概也快死了。
然而竟有人救了他。
有一夜,銀栗靠在船艙的角落,正昏昏睡間,聽得頭上傳來刀劍相撞的廝殺聲。他愣了一下,睜開眼,有人從外面進來,進來的一道還有西海的海風。將這沉悶的、令人窒息的濁氣一掃而,他看到了一個穿著紅的子,手持弓箭,一眼瞧見了銀栗。
為了避免上岸后被人窺見引來麻煩,海盜們給銀栗罩了一件寬大的布袍,將他那條銀魚尾給掩住了。面上被鱗片覆蓋的地方也涂了黑泥,這令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臟兮兮的普通年。
紅子顯然也沒發現銀栗的異樣,還以為他是被海盜綁在此的貨船里的人,走到銀栗邊,在銀栗邊半蹲下來,一邊替他解開上的捆妖繩,一邊問:“你是這船上的人嗎?”
銀栗張極了,他不敢說話,也怕被這子發現自己鮫人的份,待上的繩索一除開,便迅速跳了出去。
“哎?”紅子嚇了一跳,“你......”
銀栗縱跳進了大海。
人族都是一樣,看見鮫人,便想著將他們抓起來賣掉,他可不能再落到人族手中。
銀栗看見那子匆匆跑到船頭,令人去尋自己的蹤跡,自己則扶著船上的欄桿低頭往下看,銀栗這才看清楚,穿的,好像是一裁短了的嫁,袖子也被挽了起來,有點古怪,不過并不難看,很特別。
侍衛們沒有找到銀栗的蹤跡,又回到了船上。銀栗遠遠地跟著,他看見紅子將貨船上那些人放了出來,他聽見那些人紅子:離珠公主。
原來這就是的名字,銀栗想。
離珠公主是林氏國的公主,也是離耳國未來的皇后,此去離耳國,就是為了和親。只是沒想到半路上遇到了海盜劫掠船只,這位擅騎的公主便親自帶著侍衛,殺了海盜們一個措手不及。
小鮫人趴在礁石后面,遠遠地看著那只船,心中驚嘆,可真勇敢啊。那些海盜兇神惡煞,殘暴可怖,卻冷靜無畏,一點也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那把牛角弓也很威風,和格外相襯。
“你要一直跟著到什麼時候?”銀罌從后游過來,雙手抓住他的尾,試圖將兄長拖走,可銀栗就跟長在礁石上似的,半點也不彈。
銀罌氣餒:“你該不會上他了吧?”
?銀栗愣了一下。
他如今快到一百歲了,以人類的壽命來算,大概算是人類十六七歲的年,他也曾聽族人說起那些氣回腸的故事,但他不知道什麼。
他抱著礁石,抬起頭看向遠。
離珠公主靠著床頭的欄桿,正拭著手中的長弓。
船行在海上,月照明萬里,紅的子低頭看向手中長弓,拭得很是仔細。生得秀麗又英氣,一頭烏黑的長發束簡單的發髻,紅袍隨風微微拂,連海風都被襯得明快起來。
可是,的神看起來卻有些寂寞。
銀栗的心里,跟著浮起一陣酸酸的覺,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于是低聲道:“我想陪著。”
“怎麼陪?”
小鮫人想了想,快樂地翻了個,尾在海邊上拍了朵漂亮的浪花,他憧憬地開口:“人界不是常說救命之恩當以相許嗎?救了我,我就要報恩。”
銀罌給他潑涼水:“還報恩呢,你可想清楚,我們是妖,是人,別說相,你要是出現在面前,立刻就會被當妖怪抓起來。”
銀栗知道他說的沒錯。
可是他還是想陪著離珠公主。
所以,他找到了蛇巫族的巫,請求巫同他做一個易。
墻上的火把靜靜地燃燒著,簪星卻覺得有一些冷,頓了頓,問:“你說的那個易,不會是讓巫把你的魚尾變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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