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青雀一臉的迷茫,完全沒想到還會發生這樣的事,在這一刻之前,還把自己的丈夫當做救出令貴妃的功臣,現在卻是截然相反的結果,想要安永琪,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這幾天我都在想這件事,留心著皇阿瑪的每一個眼神,是我心里有鬼,還是皇阿瑪真的對我失了,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和過去不同了。青雀,我該怎麼辦?”
永琪的眼睛是那麼空,聰明睿智文武皆備,自小被奉為最優秀的皇子的他,從來都是自信滿滿地站在父親面前,努力為自己爭一口氣,為額娘爭一口氣。可這幾天他每一次見到皇帝,都心虛難安,生怕父親像對待四阿哥那樣,早知道四阿哥有出嗣的心卻不聲,也許皇阿瑪也已經知道了那件事。
青雀亦不安地說:“最怕是皇上知道了但不說,若是說出來責備你,那還是在乎你的,是給令貴妃一個代,更是你一個明白,事就算過去了。若是藏著不說,那心思可就難猜了。”
夫妻倆四目相對,他們才多大年紀,卻又正是在這個年紀最容易狂妄自滿,出了事才能明白這世道的深淺,才看清自己的斤兩。
“永琪,我去求令貴妃,我去向解釋,哪怕已經告訴皇上了,我們也可以求皇上原諒的。”青雀道。
“怎麼解釋,怎麼原諒?”永琪搖頭,“去告訴皇阿瑪,我看到令貴妃卻不救,希就那麼死了嗎?”
青雀再次捂住了丈夫的,著急地說:“說不得,永琪你不要再提這個字了。我會好好想想怎麼向娘娘開口,這件事拖著不是辦法,你現在這個樣子,早晚會把自己瘋的。你們太不容易,你們這些做皇阿哥的,太不容易了。”
永琪把頭抵在了青雀的前,低沉的聲音里滿是悲愴:“我到底做了什麼?”
青雀道:“無論如何你都不該有這樣的想法,永琪你答應我,咱們往后做任何事都堂堂正正的好嗎。我知道你心里怎麼看待令貴妃娘娘,但并沒有對不起我們。永琪,是你做錯了。你看,做錯了事到頭來終究是要自己承擔。又或者你豁出一切去,做個惡人嗎,你行嗎?”
永琪抬眸看著妻子,搖了搖頭,青雀抱著他的腦袋說:“把這件事給我,不論令貴妃娘娘說什麼,我都會求得原諒,不會有事的,你放心。”
而這一日,如茵進了圓明園,紅經歷了那麼大的事,不能不進來看一眼,傅恒本不允許有孕的出門,可這次的事他理虧,在妻子面前強不起來,到底答應來探紅的事,派家人小心翼翼地把送進了宮。
如茵到天地一家春時,皇帝正要離了回四宜書屋,他的胳膊還綁著紗布吊在脖子上,堂堂天子這樣的傷,誰見了都會惶恐。如茵大方地請皇帝保重龍,弘歷嘆道:“關鍵時刻還是富察家的人靠得住,如茵啊,你為朕培養了那麼優秀的臣子,福靈安福隆安將來,必是朝廷肱之臣。”
“還請皇上不要太夸贊他們,他們年輕不經事,幾句好話就要飄飄然起來。”如茵笑著,“皇上看得中他們,是隆恩浩,是他們的福氣。”
彼此客氣了幾句,皇帝便要離了,且說要留如茵在宮里用膳,會派膳房的人送酒菜來。如茵恭敬地謝過,無所謂用膳,進園子只是想和紅好好說說話,可姐妹倆回到屋子里獨時,手握著手,竟是半天都沒開口。
櫻桃送茶水進來時,見到這樣的景,笑道:“虧得福晉是子,不然這景瞧著,像是多深意重在里頭的風流佳話呢。”
紅嗔道:“渾說什麼,孩子們聽去了。”
櫻桃上前道:“阿哥公主都在前頭,這兒的小娃娃只有福晉肚子里的,可奴婢覺著這會子還不能聽懂吧。”
如茵低頭看了看自己潤的腰腹,笑道:“這你就不懂了,他們可厲害了呢,在娘胎里聽見的,可是直接記在骨里的,可要了。難道你家娘娘生阿哥公主時,你們都不在意?”
說笑幾句,微妙的氣氛散了,待櫻桃再退下去,如茵方正經道:“我和姐姐是心意相通的,那件事傅恒到底怎麼想的,你我心里都明白。我不恨他為了姐姐能把命都舍出去,是恨他若真舍去了,留下我或是留下我們,往后的日子怎麼過?我知道,若有一日我也徘徊在生死之間,他也是義無反顧地為我付出一切。我不嫉妒姐姐,我就是……不甘心。”
見如茵眼圈兒發紅,紅一下抱住了,對道:“我該說什麼,我只知道我這輩子欠你的,幾生幾世都換不清。”
如茵問:“姐姐,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紅點頭:“就是十件事一百件事,我也答應你啊,不然我不知道自己能為你做什麼。”
“倘若有一日,傅恒有什麼事,上天地我都要跟著他的。”如茵一貫甜如如畫的笑容,竟也有讓人看見悲壯的一天,“到時候我的孩子們,姐姐替我關照著,他們總會有自己的人生,他們能沒有我,可我不能沒有傅恒的。”
“如茵,對不起……”紅的心揪著,唯一能說的就是對不起,可是一聲聲對不起,能當那些事沒發生過嗎?
如茵窩進紅懷里,哽咽道:“咱們下輩子可別遇見了,要是下輩子我還比不過你,我要窩囊死了。”
紅去眼角的淚水,自己卻含淚笑道:“可我偏要賴著你,怎麼辦?”
為了傅恒拼死相救的事,姐妹倆之間的心結還沒系上,就沒影兒了。如茵比誰都明白,這輩子的幸福是傅恒和紅給的,可是這條路是自己選的,走了二十幾年,無論如何都不會另擇其道,只有這一條路能讓永遠幸福地走下去。
而對紅來說,能和如茵把話說開,心里就敞亮了一大半,氣神也跟著好起來,這日親自燉了湯送來四宜書屋,見原本和皇帝清清靜靜的所在如今無數大臣進進出出,毫不掩飾地向弘歷表達了自己的不滿,惹得皇帝無奈地說:“你若喜歡,朕另給你建一清凈之地,眼下要時刻,在這里圖個方便。”
紅笑道:“罷了,九州清晏和韶景軒要重建,還不知花多銀子,皇上就夸海口要給臣妾另建宮殿,要是傳到太后娘娘耳朵里,臣妾又要被責備了。”
弘歷道:“這些天,你倒不忌諱把太后掛在邊了?”
紅毫不顧忌地說:“大概是經歷了生死,這些事越發看淡了,這麼多年和太后娘娘周旋,也是個樂子了。”
弘歷嗔道:“這話對朕說也罷了,出去可不許胡說。”
兩人心都好,不得時時刻刻都在一起,可大臣們絡繹不絕地來,紅不宜久留,看皇帝把湯喝了便要離去,又說吳總管這邊忙不用送,帶著櫻桃和小靈子按原路返還。
但眼下圓明園中依舊各戒嚴,侍衛一趟又一趟地徘徊巡邏,福靈安福隆安更是流親自帶著侍衛視察各關防。這日傅恒進園子,就順道來指點一二,此刻剛剛與兒子們分開往四宜書屋來復命,便迎面遇上了紅。
他們大大方方的,且如今是親家,見面說幾句話沒什麼見不得人,可彼此心里都有事,彼此能覺到心的異樣,在傅恒問候紅是否安好時,紅朝四周看了眼,面上看似沒有波瀾,可問的話卻是:“大人,我有件事想向你確認。”
傅恒微微皺眉,依舊躬著沒有抬頭看紅,應道:“娘娘請說。”
紅將心定一定,輕聲道:“那日大火中,我意識消失前,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想問大人,是你在喊我嗎?”
傅恒倏地抬起了頭,與紅四目相對,可他不敢多看一眼,生怕多看一眼都會讓紅到傷害,在這人言可畏的深宮里,克制是最好的守護。
“不是臣,臣進來找到您之后,立刻就退出去了,當時火勢很猛煙霧嗆人,本沒有任何多余的時間來想別的事。”傅恒清楚地回答著,“當時皇上一直在門外呼喊您,娘娘聽見的該是皇上的聲音,臣……有所顧忌,絕不會喊……您的名字。”
有所顧忌四個字,對紅而言,是多麼珍貴珍重,甚至覺得而自己來問傅恒這句話,都是了他的意心意。
“那就好。”紅道,“聽說五阿哥也跟著來。”
傅恒目一閃,他似乎忽視了什麼事,又似乎明白了什麼事,躬道:“娘娘放心。”
紅欠頷首:“多謝大人,多謝。”
傅恒讓在一側,請紅先走,彼此肩而過,一如過去每一次的相遇,傅恒甚至沒有多看一眼紅的背影,只是這一刻要去四宜書屋,他的腳步有些遲疑了,原來紅昏迷前,到底還是聽見了皇帝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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