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清晏這邊,忻嬪左右等不到母親來,派慧云去問了一次又一次,才知道母親早已來過圓明園,卻不知被什麼人打發走了,說的是自己無暇見讓改日再來,直直地看著慧云問:“你說的?”
慧云連連擺手:“奴婢不是一直在您邊嗎。”
然而改日再來,那蘇圖夫人還是被擋在了圓明園門外,幾次三番的,便有閑話傳出來,忻嬪本想瞞著太后,這下連太后都知道了,把去問這是做什麼,可忻嬪才是想知道為什麼的那一個。
當發現每次去阻攔的人,是從接秀山房去的,才知道攔住忻嬪母親的是皇后,忻嬪沒有資格闖去接秀山房問明白,原以為太后會幫,誰知太后只是敷衍幾句,就當什麼事都沒有似的把打發了。
太后是私下才對華嬤嬤說:“還能為了什麼事,皇后能眼睜睜看著勾引自己父親,傷了自己母親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晃悠?我若為此去問皇后,不是自討沒趣。”
忻嬪這邊,慧云也提醒會不會是為了夫人和納布爾大人的事,可忻嬪不僅不疚,還冷地一笑:“既是如此,不仁我不義。”
十月的天越來越冷,天地一家春每日都圍著許多人等候紅分娩,可孩子遲遲不盆,令貴妃毫無分娩的預兆,頭幾天張過后,難免要松懈。紅本不喜歡烏泱泱的人把天地一家春圍得水泄不通,初六這日何太醫來請脈說暫無分娩跡象后,紅就讓眾人散了去歇一歇,也想得片刻清靜。
可皇命在,都不敢怠慢了貴妃娘娘這邊的事,太醫宮們一時不敢散去,紅只能領著小七去散步,囑咐他們不必跟著,而多走能助益分娩,經歷了數次,紅自己早就有經驗了。
小七比永璐剛歿了那會兒活潑多了,平日跟著舒妃慶妃又有了往日的淘氣,但今天跟著紅,卻小心翼翼攙扶著額娘,小小的人兒繃著臉,生怕額娘會不舒服。還總地問:“額娘,我們走好遠了,回去可好?”
再往前走,就能遇見永璐溺水的地方,因曾出了那麼慘烈的事,往這邊逛的人越來越,好好的園中一景了荒涼地,而紅明顯地覺到,小七抓著自己的手越來越用力。
“我們回去了。”紅不想刺激兒,低頭小七的腦袋說,“額娘累了,咱們往回走吧。”
小姑娘連連點頭,可是紅一轉,猛地覺到下一熱流,經驗告訴可能是羊水破了,腹中這孩子真是頑皮得很,等他來他不來,他幾時想來了,招呼也不打地就要闖出來。
紅站定了沒,朝櫻桃遞過眼,櫻桃先是一慌,但很快鎮定下來,派人回去抬轎子來,吩咐太醫們開始準備,這邊攙扶紅到一旁坐下,原就帶著墊子預備隨時給主子坐著休息,這會兒真是派上用場了。
大家都有經驗,不至于手忙腳,可是年的孩子不會這麼想,紅生永璐生恪兒時,小七什麼都不懂,現在才堪堪懂事,可卻在這之前經歷了悲傷,紅如今對兒唯一的期待,就是希的人生里能不要有影,但方才即將靠近永璐出事的地方兒表現出的不安,讓意識到自己還要繼續小心守護孩子。
“額娘你疼嗎?”小七明白額娘是不舒服了,手在紅的肚皮上著,可這樣的會催促胎兒的分娩,可紅不能把孩子生在外頭,順手拉過兒的手,心疼地捧在掌心親了親,安,“額娘沒事,額娘要生小寶寶了,小七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小七抿著,把臉在紅的肚子上,像是在聽里頭的小娃娃有什麼靜,嗚咽了一聲問:“額娘要把弟弟生出來嗎?”
紅笑問:“弟弟?小七想要弟弟?”
小七卻搖了搖頭:“額娘是要把永璐生出來嗎?”
紅心頭一痛,仿佛宮帶來的痛都不及此刻一分,摟著小七道:“永璐再也不會來了,這是新的弟弟妹妹,小七不能把他們當做永璐,這樣對們不公平。”
小七卻啜泣著說:“額娘,我想弟弟,我想永璐。”
這似乎是永璐歿了以來,兒第一次開口說想弟弟,對于紅而言雖然心痛,竟也是值得高興的事,希小七能一點點敞開心扉,不期待兒能告訴自己什麼真相,倘若能忘記也是最好的事,可希小七能變回曾經那個小霸王。
小七忽然指著遠說:“額娘,弟弟在那里掉下去。”
紅心頭一驚,小七則嚎啕大哭起來,弱的小子微微抖著,不知是什麼樣的恐懼籠罩著,下意識地躲進了紅的懷里。可是紅怎麼哄都不能停止哭泣,直到小七抬頭看到紅因為不適而出的痛苦神,才止住了哭泣,淚眼汪汪地著母親說:“額娘不要死。”
紅吃力地笑著:“額娘不會死,傻丫頭,額娘會一直陪著小七。”
小七不安地抓著母親的胳膊,仿佛這樣紅就不會消失,但又似乎想起什麼來,轉直愣愣地看著弟弟出事的地方,紅聽見很小聲地在說:“六姐姐被推下去了。”
櫻桃就在一旁攙扶著紅,聽見這話也是變了臉,和紅面面相覷,果然們一直猜測的事就是事實,難道真的是忻嬪狠心把兩個孩子推下水溺死的?
櫻桃急著想再問公主說了什麼,被紅阻攔,小七念叨了幾遍就不說了,專心致志地抓著額娘的胳膊,眼睛盯著紅高高隆起的肚子,小聲地嘀咕著,像是在說不要讓額娘疼。
天地一家春的人很快趕來,一乘轎子把紅抬回去時,皇帝也趕到了天地一家春,每一次都安安穩穩,偏這次弄出些驚險的事,弘歷繃著臉一言不發,到了這個年紀,對于失去的恐懼遠遠大過對于生的期待,他只求紅能平安。
這是紅的第四個孩子,十幾年不生育的,忽然就為這宮里為皇帝誕育子嗣最多的人之一,可淑嘉皇貴妃算上夭折的那一個,足足生了四個皇子,而紅唯一的兒子不久前才夭折,剩下兒對皇權繼承不會有任何影響,于是這一胎是男是,早在分娩之前就了朝堂和后宮最關注的事。漫長的等待,終于要見分曉。
皇帝在離開產房前,一直握著的手,可是兩人什麼話也沒說,弘歷張得模樣惹得紅想笑,可也明白,弘歷這一放手,未必就不是最后一次相見,自己也不敢保證每一次都能順利母子平安,每一次期待新生命的到來,都是把自己的命做賭注。
“朕在外頭等你,朕會帶著小七和恪兒,佛兒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皇帝終于開口,簡簡單單地說了這句話,俯在紅的額頭上深深一吻,紅分明看到弘歷眼中有晶瑩之,一如當年自己被太后灌藥后皇帝趕回來時,因為心疼而落下的眼淚,當初為了那一滴眼淚,紅遠遠放下一切一生一世地跟隨他,從沒想過十幾年后,還能再次看到他為自己潤眼眶。
“朕在外頭等你。”弘歷只是重復了這句話,便起走了。
一陣劇烈的宮帶來疼痛,紅本想對皇帝說什麼,可疼得一口氣緩不過來,張什麼也說不出,很快注意力就全集中在腹中的胎兒上,一心一意要平安生下這個孩子,什麼都無暇去想了。
門外頭,愉妃諸人已在守候,皇帝從母懷里一手抱過小七,一手抱過恪兒,在恪兒的咿咿呀呀里往偏殿去,那背影瞧著人心酸,舒妃忍不住說:“萬歲爺這是怎麼了,往年都特別得興,今年紅也是好好的,皇上怎麼那麼張。”
愉妃道:“上了年紀了,盼的是邊有人相伴,皇上他……”誰也沒說穿,但皇帝真的不年輕了。
佛兒趕回圓明園時,才進天地一家春就聽見嬰兒啼哭,歡歡喜喜地跑來,也見父親從偏殿闖出來,滿頭大汗的櫻桃從門里閃出影,給各位道喜說主子生了小阿哥,眼下母子平安。
周遭一片恭喜聲響起來,皇帝繃的臉上才有了些笑容,他見佛兒在這里,忙指了說:“快去看看你額娘。”
里頭糟糟的,見佛兒進去,愉妃幾人就等在外頭,舒妃推了推的胳膊,朝皇帝努,意思是方才還渾出悲傷氣息的人,此刻已龍馬神,輕聲道:“咱們到底,是比不過紅的。”
屋子里,佛兒守在紅邊,見慢慢蘇醒,紅笑問:“你幾時來的?”
佛兒道:“才來額娘就生了,都沒上擔心,怎麼這麼突然呢,我早上派人來問還說等等等等。”
紅渾無力,閉上眼睛問:“是弟弟還是妹妹?”
此刻接生婆抱著襁褓過來了,喜滋滋地說:“恭喜貴妃娘娘,是個小阿哥,這麼小的孩子,勁兒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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