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問：“那我額娘是什麼？”

　蘭貴人嘆了一聲，蹲下來為小孩兒將發髻上的花朵簪好，無奈地說：“還是忻嬪娘娘呀，沒有變化。可你往后見了令貴妃，要改口喊貴妃娘娘，慶嬪娘娘現在也是慶妃了，就連那個多貴人也是豫嬪了。可要記好了，錯了人家可不喜歡。”

　六公主連連點頭，拽著蘭貴人的手，說：“我和姨娘好。”

　蘭貴人依舊嘆息，牽著手一起再回延禧宮湊熱鬧。六公主雖然不寵，長得也不漂亮，更被親生母親一次次嫌棄，但深宮寂寥，蘭貴人和小娃娃做個伴，也好過孤零零的一個人，漸漸有了，如今想放也放不開。

　便是如此，愈發不能理解，忻嬪到底為什麼嫌棄自己的兒。

　承乾宮里，忻嬪還在門檻上坐著，慧云怕著涼上前來提醒，卻聽主子對說：“我想去見見，雖然寫得明明白白，可我還是想去見見。我現在腦袋里一團，完全想不出好的法子來。皇后娘娘那樣的人，我怕是對付不了的，一個看上去沒本事的人，卻可以為中宮，可以把這樣的藏那麼久，一定有過人的本事。”

　慧云怔怔地聽著，張地說：“如今咸福宮的守衛更加森嚴，咱們是斷然進不去的，娘娘您千萬別冒險，太后都說，往后……”

　“那老太婆會不得好死。”忻嬪咒罵，“真不知誰會是下一個倒霉的人，被盯上，不想做我的依靠，我還不想依靠呢。這麼多年了，給過我什麼？”

　慧云一直覺得，平平淡淡的日子也好，不明白忻嬪到底要爭什麼，若是為了夫人在宮外的面，本看起來真不是什麼特別孝順的人。說到底是自己心里想要，不愿服輸不愿退讓，飛蛾撲火一般，哪怕化為灰燼也要撲向明。

　“不見也不要，等臘月正月宮里熱鬧起來，各家眷進宮請安的時候，你替我留心著，我想見一見皇后娘娘的家人。”忻嬪握了拳頭，對慧云道，“這世上，只有自己是最可靠的，一直都是。”

　原本好好的一句話，可是忻嬪握著拳頭，臉上有咬牙切齒的猙獰，看到主子的開始微微抖，慧云知道又要發病了，趕攙扶著進門去按在床上。忻嬪這次的搐不那麼明顯，等癱下來，慧云問怎麼樣，卻仿佛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

　這之后不久，在皇帝的催促下，紅與其他人的冊封典禮在臘月舉行，令貴妃的冊封正使是富察傅恒，在旁人看來，傅恒是皇帝跟前第一紅人，把最重要的事給他，理所應當，甚至在弘歷本，也是這麼想的。但傅恒不同、紅不同，如茵亦不同。

　可是這麼多年，連兒子都上戰場了，如茵始終沒對丈夫捅破那層紙，自然這一次，也必須平靜地接這樣的事。

　冊封典禮之前，紅將如茵請進宮，想要明白心里怎麼想的，若是如茵不愿意有這樣的事，能想辦法避免。

　如茵卻搖頭：“對他來說，看到姐姐安好，必然是最大的滿足。其實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都看不出來他對姐姐到底有什麼，平日里的相助扶持是我們夫妻共同做的事，他未必不是幫我呢？或許該放下的，是我們才對。”

　紅道：“原本不該對你說這些話，仿佛我要顯擺什麼似的，可正因為是你，我才覺得沒有什麼不能說的，既然你這樣想，我就徹底安心了。”

　如茵暖暖地笑著，看著紅道：“姐姐我可激你了，你努力讓自己活得好活得彩，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要知道你好，他就不會煩惱記掛，若是這十幾二十年你都在苦，他就要無時無刻牽掛了。”

　紅不知該說什麼，如茵傲然一笑，霸道地說：“就該讓他做正使，讓他好好明白，魏紅是皇帝的人，他富察傅恒就和納蘭如茵湊合過吧。”

　“你啊。”紅哭笑不得，彼此雙手疊，由衷地說了聲，“如茵，謝謝。”

　臘月十八日，舉行令貴妃、慶妃、穎妃、豫嬪的冊封典禮，遭人非議的多貴人迅速升遷，且改了封號，讓平日里看不起的人都閉了。而今博爾濟吉特氏是啟祥宮一宮主位，連瑞常在都覺得面上有，再有之前的變故和人冷暖，如今已是形影不離的姐妹。

　富察傅恒作為冊封正使來到延禧宮，盛裝打扮的紅芒萬丈，他還記得在長春宮門前的第一眼，他還記得在和公公門外找到生無可的人，更記得肩而過的那一聲謝謝，自己對的好，全都知道。是不是這樣，就足夠了？

　紅與傅恒對視，出溫和笑容，千言萬語都在這一束目里。對傅恒的，始終是清清白白的，各種意義而言，傅恒都要比皇帝強一百倍，可的事，誰也說不清楚，不是更優秀更好的人才值得，自己想的那個人便是了。

　“朕為化起二南。贊理必資乎淑德。分九。褒榮遞進夫崇階。爰沛綸音。式加象服。爾令妃魏氏。素嫻誡。早侍掖庭。勤慎居心。嘉著范。欽承圣母。供職以無違。敬佐中宮。稟徽音而有恪。前晉封乎妃秩。已越十年。今稱慶于宮闈。恭逢萬壽。奉皇太后慈諭。冊封爾為貴妃。尚其克承榮錫。永流翟舀之。益懋芳徽。式協珩璜之度。欽哉。”

　如茵告訴紅，傅恒說令貴妃的冊封旨意，出自紀曉嵐大人之手，皇帝把自己要表達的意思給了他，他就擬出了這份奏折。第一次遞給皇帝時，被駁回說平平無奇，可是紀曉嵐大人第二次還是把相同的了上去，彼時君臣之間有好一陣的沉默，但皇帝最終接了。

　“前晉封乎妃秩，已越十年。今稱慶于宮闈，恭逢萬壽。”簡簡單單幾句話，紅的晉封是因為國有喜事，是因為水漲船高，不是特別的殊榮也不是皇帝偏心的寵，一切都順理章，不會讓當世之人嫉妒，也不能讓后世之人非議，這才是皇帝最該給予的。

　傅恒將圣旨到紅手上，彼此的手沒有一寸的，這就是他們的人生，哪怕近在咫尺，也要保持遠在天涯的距離，紅尊重傅恒的，傅恒也同樣尊重自己的。十幾年？二十年？今后所有的日子里，富察傅恒依舊會是紅最大的依靠。

　紅冊封后，到寧壽宮、翊坤宮分別拜見太后與皇后，冊封的旨意上寫的清清楚楚，是奉皇太后懿旨冊封，哪怕太后萬般不愿，也不能讓自己難堪。紅順利地從寧壽宮退出來，隨行的慶妃、穎妃諸人也沒有被為難。

　再見皇后時，皇后歡喜地對紅說：“這下好了，往后你更加能好好為我管理六宮，如今清兒課業重，我要好好輔導他，實在無暇管其他的事，你和愉妃做得那麼好，我從沒有不放心過。”

　后穎妃朗聲道：“臣妾如今忝在妃位，也該為娘娘們分擔些什麼，臣妾愿意跟隨貴妃娘娘，一同管理六宮。”

　紅沒說什麼，皇后卻當即否定道：“皇上喜歡你，你就只管伺候皇上，其他的事不必心，人多權力分散，就該互相扯皮推諉，事也就做不好了。”

　穎妃見皇后如此態度，不敢再多說什麼顯得自己貪婪，待從翊坤宮散去，慶妃與紅并肩而行，輕聲問：“穎妃往后，會不會想要和您爭權？”

　紅滿不在乎：“這又不是什麼好差事，不怕辛苦，我樂得拱手相讓。但這也不是誰都能做的事，咱們是在為萬歲爺當家，所以也不能輕易讓掉。你說是不是？”

　回東六宮的路走到一半，天上開始飄雪花，宮人們紛紛撐起紅紙傘，遠剛剛被引到翊坤宮門外的納布爾瞧見這仿佛百花齊放的景，知道走去的是令貴妃，一時眉頭蹙。花榮出來相迎時，被老爺的神唬了一跳，那蒼老的眸子里出的殺氣，人不寒而栗。

　且說紅向太后和皇后行禮后，就該是六宮前來拜見，櫻桃早就打點好了一切，此刻紅在正殿升座，愉妃為首領著一眾妃嬪行大禮，紅落落大方地接，為眾人送下賞賜，不愿自居貴妃對眾人頤指氣使，不久后送下賞賜，便讓大家散了。

　退殿，舒妃故意道：“你可別指我將來見了你就拜，我不樂意，大不了大家別好了。”

　紅笑道：“你若不跟我好，我就帶著孩子們去鐘粹宮住下，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膈應你。”

　宮們奉茶而來，愉妃邊的白梨也跟了進來，在自家主子耳邊低語幾聲，愉妃神有些尷尬，之后胡找了個借口就先離了。

　看著愉妃離開，舒妃立即就說：“你猜什麼事？”

　紅心里有數，不愿說出口，舒妃則不管不顧地說：“但愿永琪那孩子，能做個明白人。”

　但沒多久，從寧壽宮傳來讓眾人不可思議的事，與五阿哥和愉妃不相干，是說六阿哥永瑢，在寧壽宮門前跪著哭求，說他的額娘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