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貴人看得出來，蘭貴人這幾句話另有深意，但若問，便是卷承乾宮的是非，若不搭理，又似乎不領，心中略想一想，便笑道：“我進宮時間短，可也聽說蘭貴人把六公主照顧得極好，不過小孩子總哭鬧，實在辛苦你了。而啟祥宮里太冷清，宮太監也都不說話。”

　蘭貴人挑了挑眉頭，覺得多貴人沒懂的意思，一來一往的說不到點上，而多貴人很禮貌地表示要走了。

　此刻又有宮跑來找蘭貴人，說六公主哭鬧，怨氣深深地說：“怎麼回事，又不是我生的，我這到底算什麼？自己生的，做什麼不管？”

　多貴人沒走遠，約聽見這句話，領著自己的人就回啟祥宮，而本想開口問邊的人，承乾宮有什麼故事，的宮就先主說：“主子，您不覺得忻嬪娘娘這個人森森的？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忻嬪娘娘在宮里沒有人和好，一定是見您也可憐，就來拉攏您了。奴婢覺得，和這樣的人往來沒前途的，旁人本是不與忻嬪娘娘好，這下連您也不待見了不是？咱們忍一忍，等令妃娘娘回宮唄。”

　這些宮太監，都是在宮里多年熬人的，平日里的話多貴人都是聽一半留一半，但這幾句，卻都合了自己的心意。但其實，不論是令妃還是忻嬪，多貴人并不打算依靠誰，能在啟祥宮平平安安有一口飯吃就滿足了，但不由己的是，這紫城里哪能有這麼容易的事。

　時悠悠一晃，除夕近在眼前，小年后的一天，皇帝與傅恒同往瀛臺。雖然紅和如茵來了很久，但葉爾羌的消息幾乎沒有傳來過，紅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面對最初奄奄一息的如茵，也說：“難道你不打算，活著見福靈安歸來？”

　此刻紅與皇帝在一起，富察傅恒帶著妻子在別，兩邊都說著心的話，弘歷幾個月不見紅，已是十分想念，而他很快就要五十歲了，宮里頭愉妃已經開始張羅萬壽節的事，弘歷挽著紅的手說：“朕不是不放心愉妃，也不是非要你去做什麼，是眼下當真不愿過什麼萬壽節，不愿告訴天下人朕已經快五十了。這時間，怎麼就不能慢一些，朕還記得初見你的時候，朕那麼年輕。”

　紅恬然一笑：“那臣妾是不是也老了？”

　弘歷搖頭，又道：“今年有新人宮，不知你幾時歸來，但你別錯聽旁人的話，以為朕喜新厭舊，就要把你拋下了。”

　紅搖搖頭：“真被拋下了，臣妾還能怎麼著？”

　弘歷蹙眉，不自覺地湊近了紅，本想教訓，可清雅的香氣撲鼻息，他渾一熱，忙又推開了，好生冷靜一番后道：“朕不與你拌，將來閨們都長大了，朕會讓們好好看看，阿瑪是怎麼疼額娘的。”

　紅噗嗤一笑，但這句話，不勾起想念和敬。那麼久了，和敬到底沒回來，倘若在草原真的快活，能真正開始自己的人生，自然是最好的事。娘家可以遮風擋雨，但終究不是歸宿。

　紅送皇帝出門時，傅恒和如茵也過來了，夫妻倆上前向帝妃行禮，弘歷道：“葉爾羌的局勢暫時穩住了，再等一等就會有消息，眼下并無將士傷亡的消息傳來，他們只是被困住了。朕估算著他們可用的糧草，最要的一仗就在眼前，你要相信福靈安，相信傅恒派去的援兵。”

　如茵神凝重，沒有在皇帝面前出悲傷緒，紅和傅恒匆匆看了一眼，這樣的形下，當真連眼神匯都做不到，但是紅相信傅恒，富察傅恒絕不會辜負自己的人。

　待瀛臺又恢復清靜，佛兒和櫻桃領著小七和永璐在各窗花對聯，姐妹倆則靠著明窗取暖剪紙，紅心無旁騖地剪著“萬蝠”花紋的窗花，放下剪刀時，見如茵正看著自己。

　如茵雖然不再奄奄一息，但思念著生死不明的兒子，不能有一日的好，依舊是神憔悴黯淡無，紅被看著，不免擔心，輕聲溫地問：“怎麼了，我有什麼可看的？”

　如茵淡淡一笑，放下紅紙道：“我聽傅恒說，這一次的事，皇上比以往任何事都費心，不知道是不甘心被大小和卓所欺，還是不甘心被蒙古挑釁，又或者是真的在乎福靈安。”

　紅道：“必然每一件都有，福靈安也是皇上看著長大的，是富察皇后前的心肝寶貝啊。”

　“姐姐，我很激皇上，若不是皇上阻攔，傅恒他……”如茵晃了晃腦袋，不愿讓自己哭泣，堅強地說，“好歹我眼下只要擔心兒子，若是傅恒也去，我還怎麼活，醒著睡著都是噩夢。”

　紅笑：“都說當今風流心重，那是真的，可皇上他懂人，也是真的。”

　“姐姐現在很幸福是不是，因為皇上眼里只有你。”如茵道，“過去的一切都結束了，你現在有兒有，再也沒有缺憾了，姐姐是有福氣的人，有福氣的人，福氣早一些晚一些，總歸會來的。”

　紅手握住如茵冰涼的手，頷首道：“你也是有福氣的人，福靈安也會回來的。”

　除夕元旦一過，已是乾隆二十四年，正月里紫城熱熱鬧鬧地過春節，紅和如茵安居一隅繼續等候葉爾羌的消息。元宵那天一場大雪，之后紛紛揚揚數日不休，漫長的冬天仿佛始終不肯過去，不論紅如何盡心盡力，也無法阻止如茵被神折磨得越來越弱。

　消息不明是最大的折磨，是生是死，給個準話，哭也能讓痛痛快快哭一場。

　二月里，這天紅抱著小兒站在屋檐下，看佛兒領著小七帶著宮太監除去園子里不肯化開的冰凍，低頭看兒時，發現襁褓里的小嬰兒正睜大眼睛專注地著什麼，順著孩子的目看過去，見屋檐下探出的樹枝吐了芽，在這依舊寒風凌冽的二月，到底有新生命沖破寒冷出現了。

　恰是此刻，外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佛兒抬頭就見福隆安闖進來，他跑得滿面通紅氣吁吁，佛兒扔了手里的水壺就跑向他，不等向紅行禮，仿佛本沒看見紅似的，佛兒拉著福隆安就往屋子里闖。

　紅渾繃，示意母來把孩子抱走，剛要跟進門去，聽見了如茵的哭聲，慌張地闖進來，如茵本是抱著日子哭，看到紅，立時就說：“姐姐，福靈安還活著，他還活著。”

　如茵把積攢了數月的哀愁全化在了淚水里，雖然大哭一場疲力竭，可卻恢復了幾分往日的神采，黯淡的雙眼里有了芒，反是這時候，紅忍不住落淚了。

　很快朝廷就有了消息，富德、阿里袞等與霍集占大戰呼爾璊，大敗叛軍，解黑水營之圍。兆惠將軍麾下將領皆無損傷，福靈安也是好好地活著，半個月后更給如茵送來家書，看到兒子悉的字跡，如茵徹底活了過來。

　如此，如茵不需要繼續在瀛臺休養，重新回到富察府，而隨著捷報頻傳，朝廷上下一派喜氣，皇帝再次選秀的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紅在如茵回家后的第三天，帶著孩子們回到紫城，愉妃眼下打理萬壽節的事，紅將親自為皇帝主持此番選秀。

　春回大地，一切欣欣向榮，延禧宮更是滿滿的福氣從未消減，象形之下，皇后的翊坤宮顯得有些冷清，特別是十二阿哥上書房后，皇后每天要等兒子下學才能相見，且孩子長大后，都會變得不愿和母親親近，這對皇后來說是打擊，這些日子所有人都在忙碌其他的事時，皇后卻為清兒不再像小時候那樣黏著而憂愁。

　翊坤宮里這樣的形，皇后這樣的“出息”，讓那拉氏的族人看不到希，而隨著這次選秀，皇帝必然有大封后宮的舉，令妃的地位，將越來越靠近皇后，這讓皇后的父親納布爾十分不安。

　乾隆二十四年六月，朝廷再次選秀，一篩選后，賜封德穆齊塞音察克之拜爾噶斯氏為伊貴人，臺吉烏什之霍碩特氏為郭常在，禮部尚書德保之索綽羅氏為瑞常在等等，宮一下子有多了十來個新人，騰出宮閣安排居住，就廢了好一番心思。

　正式酷暑炎炎，延禧宮庭院里用竹子搭建涼棚，這日紅陪著小七在涼棚里睡中覺，櫻桃進來輕聲道：“娘娘，啟祥宮的瑞常在來了，要見您呢。”

　紅慵懶地醒來，問：“什麼事？”

　櫻桃怕吵醒七公主，示意主子出去說話，紅跟出來后，聽道：“瑞常在不愿意和多貴人住在啟祥宮，找您就是想換一個住，去景宮試探過了，大概是被回絕了。”

　紅嘆息，道：“把帶進來吧，這事兒不是愉妃姐姐管，找的確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