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是不是該回圓明園了。”紅努力掩飾著敷衍著，自己都覺得自己奇怪，何況愉妃。但好在是愉妃，即便瞧著古怪，也絕不會隨便對人提起。

　愉妃則道：“萬歲爺那邊忙停頓了，咱們自然就走，不如派人去問問吳總管。”便喚自己的人去瞧瞧靜，這麼巧，皇帝也派人來請，紅便與愉妃簇擁了皇后，一行人在富察府門前相會。

　傅恒的所有同胞兄長，一并富察馬齊、馬武那幾系的族人都齊聚在此，馬齊膝下有九子，李榮保膝下也有九子，再加上馬武、馬斯喀幾家，子生孫孫生子，富察家香火鼎盛人丁興旺，連如茵至今都沒能把富察家所有親戚都認齊全。且因大行皇后之故，如今朝廷上是李榮保的幾個兒子比起堂兄弟們更為風，傅清這樣的后哀榮，也真只有他得起。

　朝廷痛失人才，且是發妻胞兄，弘歷是發自心的難過，一些虛禮都不在乎，叮囑傅恒要好生為兄長善后。

　君臣之間正道別，忽聽得靈堂那便傳來凄厲的喊，紅心里一，才發現二夫人不在跟前，侍衛們迅速來護駕，富察家的人也慌，終于有話傳來時，一個老婆子戰戰兢兢地哭著：“二夫人一頭死了，二夫人死在二爺的棺材上了……”

　紅就站在皇后邊，很明顯地覺到了的晃，但紅克制了自己的大驚小怪，若出聲別人就會來留意皇后，無論如何也要熬過這一刻，先把人送回接秀山房，在那里無論做什麼，都沒人看得見了。

　有富察家的人去料理這些事，傅恒與幾位兄長上前請皇帝回鑾，弘歷說了些惋惜和恤的話，到底是帶著皇后走了，紅看著皇后安安穩穩上了輦才安心，這一路回圓明園，與皇帝皇后分開，愉妃就問紅：“你今天是怎麼了，魂不守舍，怎麼總是盯著皇后娘娘看？”

　紅故作奇怪，反問愉妃：“有嗎？”

　“有啊，不然我問你做什麼？”愉妃道，“你是在看皇后嗎，或是在看二夫人？”

　紅忙道：“是看二夫人，瞧著太可憐，曾將那樣珠圓玉潤的貴婦人，突然就像枯朽的草木，還死得那麼壯烈。”

　愉妃念了聲佛道：“我今日見眼神，就覺得活不久了，我這張也是毒，該去佛堂好好誦經消除罪業。”

　“姐姐不過是說了實話，怎麼會是您的罪業，二夫人那模樣，就是等著將二爺送回故里便要追亡夫而去，早已生無可。”紅心中想，連愉妃為了一句話都這般自責，皇后會怎麼樣？二夫人到底對皇后說了什麼，而皇后又說了什麼？紅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幾時到知道，這事兒就了不得了。

　接秀山房里，一如既往的靜謐，皇后向來不喜歡邊仆從如云，一道道門進去，往往就只剩下花榮，今日等不及花榮關上門，皇后就膝下一坐在了地上。唬得花榮趕關上門，上前攙扶沉甸甸的人，求道：“娘娘，您別坐在地上，宮們就要奉水來伺候您洗漱更。”

　皇后抓著口的襟，牙關咬雙目圓睜，渾不住地抖著，可就是沒有眼淚就是哭不出來，艱難地問著花榮：“我怎麼哭不出來呢，花榮，為什麼我一點也不悲傷呢？”

　可話音才落，一口鮮從里噴出，花榮不敢大驚小怪，怕外頭的人慌，力將皇后送到榻上，先扯過一塊地毯覆蓋跡，然后讓宮奉水來，自己獨自一人為皇后洗漱，那之后皇后雖沒再吐，但整個人像被走了靈魂，目如死對一切都沒了反應，花榮為做什麼都不會反抗，竟比平日里更容易對付。可這樣下去，早晚會被人發現，若是不能振作起來，們主仆倆還是死路一條。

　花榮伏在床邊哭道：“娘娘您要做什麼，奴婢都陪著您，奴婢別無所求，就只想有一條生路。”

　但傷心絕以至于吐的皇后，很快就昏睡了過去，不知夢里能不能遇見心上的人，再醒來時，終于有滿面清淚，仿佛在夢里也不能如愿，仿佛在夢里，二夫人最后留下的那幾句話，也在鞭笞的心。

　花榮見到主子哭，略略松了口氣，取來帕子要為去眼淚，生怕被闖進來的宮看見，真真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而皇后抬手到了自己的淚水，看著晶瑩的淚滴順著指尖落，像是從心里淌出的。

　“花榮……傅清哥不在了，我最的人丟下我了。”皇后抑著每一個字，最后的一刻再也繃不住，抓起被子捂著嚎啕大哭，整個人抖得讓花榮不知從何下手安，在床邊來來回回地走著，又去門前看會不會有宮在聽看，等皇后安靜下來，也是因為哭得再沒有力氣，而花榮，也疲憊到了極限。

　天漸暗，不論富察家發生如何慘烈的事，那也是臣工的家事，倘若富察皇后還在，皇帝必然會照顧皇后的心，但如今皇帝只需盡到君臣之心，再做多余的事過猶不及，只怕會給富察家帶去麻煩，這件事對于皇帝而言，這就算結束了。

　夜里皇帝照舊翻了令妃的牌子，來時在舒妃屋里坐了坐，他離去后愉妃來探舒妃，說起富察家二夫人一頭死殉的事，舒妃唏噓道：“留下兒孫子們，如何是好，可讓活著何嘗不是折磨。”

　姐妹間嘆息幾聲，愉妃讓安心養胎別管他人的事，帶往自己的寢殿走，白梨從外頭歸來，扶著主子的胳膊輕聲道：“奴婢去打聽了，接秀山房依舊和從前一樣，皇后娘娘在紫城里就不宮太監跟在邊，一向是花榮照顧皇后所有的事，今日那邊還是這形，并沒有什麼不同。”

　“連皇后做什麼都不知道？”愉妃問。

　“不知道呢，皇后娘娘邊的人都和仿佛一個脾的，有安穩日子過著，不心的事沒人在乎，雖說是皇后娘娘的奴才，可對皇后娘娘的事竟是一問三不知。”白梨苦笑，“這倒也是好事呢。”

　愉妃喃喃自語：“在彥就覺得奇怪了，過去一整年，怎麼越來越古怪，紅和皇后之間到底有什麼？”

　然而這一切，偏偏就皇帝什麼都沒留心，對他來說皇后是一個很好的擺設，只要好好地存在著就天下太平，本不會在乎皇后的喜怒哀樂，也從沒關心過在想什麼，今天這麼多的事，弘歷有許多慨，與紅說了大半夜的話，卻半句都沒提到皇后。

　皇帝說著說著累了，在紅邊安心地睡過去，可紅被嚇得提在嗓子眼的心，久久不能放下。剛才每一個字都是迅速在腦中反復思量后才說出口的，不知道弘歷會不會覺到的不自然，可紅真真拼盡了全力。

　對于傅二爺的死，紅十分惋惜，對于二夫人的殉更是痛心，可這個局外人，竟會如釋重負般松口氣，從今往后二爺一家子再也不用四漂泊，而皇后的心也該徹底死了，還能怎麼樣，生時不能著的人，難道死后還要著人家的魂魄嗎？

　可哪有比活著更好的事呢，二爺若還活著，二夫人一定心甘愿跟著他四漂泊，他們在山窮水惡的地方相依為命，在不安的地方互相依靠，彼此努力地守護家和孩子，又有多夫妻能攜手走過這樣坎坷的路？

　到如今，傅二爺為國戰死，倘若皇后自以為是地認為是為了躲避而死，那才是對所的人最大的侮辱。

　想到二夫人的枯木一般的形容，想到那生無可的目，紅雖沒有親眼見到棺而死的慘烈，可想一想就渾發，不住地竟哭了。

　弘歷在睡夢中聽見噎聲，醒來時發現紅抱著他的臂膀微微啜泣，知道是為了白天的事，摟過道：“別難過了，朕會好好追封他們夫妻，傅清是為國捐軀，朕會恩澤他的子孫。”

　“臣妾覺得……二夫人太可憐。”紅停了下來，生怕自己一激，說出不該說的話，到如今也該放下了才是，皇后若再要折騰，紅不愿再陪著了。

　弘歷道：“他們夫妻同甘共苦，朕會讓人記下來，流芳百世。”

　紅搖頭：“富察大人和夫人，不會在乎這些，富察家的人堅強果敢，皇后娘娘亦是如此，在他們看來，沒有比活著更好的事。”

　弘歷嘆道：“朕原就知道那里會，派傅清去，是因他行事沉穩，這次的事實在有些意外，他該等一等朕的旨意，那麼急著先行鎮，雖然現在讓我大清出師有名更在戰局上占了上風，但朕到底失去了良將功臣。”

　紅見皇帝的心思，已經放到家國天下上，更加收斂自己那點心，但愿這件事過去了，就真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