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貴妃因喪子之痛，數月以來郁郁寡歡，皇帝起初還諸多問，時日一長，不是摟著新人笑，就是流連天地一家春，早把他們母子忘得干干凈凈。方才去接秀山房向皇后請安，誰知花榮出來擋駕，說皇后歇中覺此刻不得相見，嘉貴妃卻滿心覺得自己被皇后瞧不起，滿肚子的怨懟一路回九州清晏，就遇上這樣的熱鬧了。

　秋雨知道主子要生事端，便勸：“穎貴人在太后跟前很吃得開，的閑事主子還是別管了。”

　嘉貴妃卻冷笑：“可如今在皇上面前吃不開了，皇上白放著新人不聞不問，還是日日夜夜在天地一家春，們幾斤幾兩你還不知道？在太后跟前吃得開管什麼用，要不像愉妃似的，生個兒子才算本事，不然吃得開十幾年能換來什麼？”

　一面說著，染了鮮紅指甲的手朝前一指，吩咐抬肩輿的侍們：“過去瞧瞧。”

　這邊廂，那好心攙扶穎貴人的宮，被趕到石子路上跪著，可穎貴人還是不解氣似的，要自己扇自己的臉，見手里太輕更是惱怒，拔下簪子就朝胳膊上，那小宮疼得滾到一旁去苦苦求饒，穎貴人卻把在太后跟前的氣全發泄出來，指著邊的人說：“給我把摁住了，聽見沒有。”

　眾人都懼怕穎貴人的暴，花兒一樣麗的人，怎地有這樣蛇蝎心腸，嘉貴妃雖然也是跋扈霸道之人，可從不作踐自己宮里的奴才，但穎貴人卻只會欺負邊人，且不說今日是了太后的氣，前些日子因為皇上對的冷淡，因為其他貴人、常在的排，沒事兒就折騰自己宮里的人。

　宮太監們正嚇得不知怎麼好，有人喊道：“嘉貴妃娘娘過來了。”

　盛怒的穎貴人面一滯，忙呵斥那宮：“快站起來，別再哭了。”

　利落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高高在上的肩輿，讓人不得不仰起脖子來看，穎貴人帶著宮人上前行禮，嘉貴妃俯視著這艷的小人，笑道：“愉妃從前和我在一住著，蒙古來的姐妹架子天生就比我們高大些，穎貴人倒是小巧玲瓏，這滴滴的模樣，像是江南煙雨里走出來的。”

　穎貴人也算聰明，忙道：“世人皆知貴妃娘娘無雙，在娘娘面前，臣妾不過是柳之質。”

　嘉貴妃抬手，示意宮人將肩輿放下，攙了秋雨的手走下來，也沒讓穎貴人起，繞開往那躲在人群后頭的宮走去，那孩子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瘦弱可憐，發髻了上滾了一泥，臉蛋兒哭得沒了模樣，紅彤彤的不知被扇了多掌，胳膊上還有跡沁出來，嘉貴妃朝邊上看，石子路里卡了一支簪子。

　“太作踐了。”嘉貴妃嘖嘖一聲，竟親手將那宮攙扶起來，撥開散的頭發問，“你做錯什麼了，這樣的責罰？”

　那宮早就嚇得魂飛魄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此刻若是告狀，萬一嘉貴妃管一半不管了，回頭穎貴人一定會折磨死，可若不說，萬一有得罪了嘉貴妃……

　“妹妹，宮里的規矩，令妃和愉妃們還沒有派嬤嬤來教你們嗎？”嘉貴妃一轉，眼微瞇，冷笑道，“們是不是忙著伺候皇上，把你們給忘了？”

　這番話，既說穎貴人不懂規矩，又提起驟然失寵的事，要說好端端的突然被皇帝撂下了，就是那天對富察福晉無禮，就是那天害得眾姐妹罰站中暑，本以為自己可以取代令妃、舒妃的地位，沒想到說錯幾句話，就把前程斷送了。

　“臣妾……”穎貴人支支吾吾，已是恨得咬牙切齒，不知如何應對。

　“宮里是不允許打宮人的。”嘉貴妃說著這些話，早把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忘記了，“你說你這事兒，要不要往上頭去請旨看皇上皇后如何發落呢？”

　穎貴人道：“臣妾沒有打，懲罰做錯事的宮人，也是臣妾應該做的，娘娘您……怎麼能說臣妾打？何況不過是個宮，低賤卑微命如草芥，哪里就值得驚皇上和皇后。”

　嘉貴妃最懂這種事了，還不是一時暴躁，就不把奴才當人，而更聽不得穎貴人這幾句話。穎貴人到底是知道的故意這麼說，還是忘記了或不知道，嘉貴妃從前也是宮，這宮里頭有頭臉的幾位，好些都是包旗的人，蒙古旗如今不像康熙爺那會兒那麼吃香，可也好過包奴才。

　“呶……”嘉貴妃忽然眼前一亮，朝遠指了指道，“你里命如草芥的人又來了一個，本宮和令妃都是包旗出來的人，真是低賤！卑微！”

　穎貴人竟是把這些忘得干干凈凈，自然說宮卑賤也不是刻薄嘉貴妃，但這下子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嚇得面如菜，顧不得腳底下是石子路，就跪下求道：“貴妃娘娘，臣妾不是那個意思，臣妾是無心的，您……”

　“去把令妃請過來，只是沒瞧見我們呢，還是故意繞開，我有話問呢。”嘉貴妃完全無視穎貴人的哭求，吩咐秋雨，“還不趕的，要走遠了。”

　且說紅這邊，是聽說婉嬪中暑，特地往九州清晏去探，還是真沒瞧見這邊圍了一群人，等到秋雨往這兒趕來，才有旁的宮提醒道：“主子，嘉貴妃娘娘邊的秋雨姑姑來了。”

　紅停下腳步轉過，才看到遠宮太監圍了十幾個人，穎貴人正跪在嘉貴妃膝下，衫鮮亮惹人注目，可這會子的遭遇和華麗的衫了很大的反差。

　秋雨上前將事說明，既然嘉貴妃要過去，尊卑有別紅不能不從命，但秋雨好心提醒道：“令妃娘娘，您別攙和這事兒，我家主子心里不痛快，遇上穎貴人就撒撒氣，穎貴人大概也是不痛快，便拿小宮作踐。都是沒道理的事兒，何必把您卷進來。”

　紅見秋雨和昔日的麗云是天差地別的不同，心中暗暗為四阿哥八阿哥欣，嘉貴妃再不懂事胡鬧，也有人能幫好好看著孩子，笑道：“多謝你的好意，我心里有分寸。”

　到了眼門前，紅向嘉貴妃行禮，穎貴人嚇得什麼似的，都不記得要向令妃行禮。嘉貴妃便冷笑：“瞧瞧，是真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妹妹你知道麼，我們穎貴人蒙古旗來的，自視頗高，剛才正在說，你我包旗出的人，卑微低賤命如草芥，我好些日子不出門，園子里如今是穎貴人最大了？”

　紅可不起嘉貴妃這聲妹妹，而穎貴人則哭道：“令妃娘娘，臣妾沒有這麼說，貴妃娘娘……”

　嘉貴妃挑高了聲音問：“怎麼，我編瞎話誣陷你？”

　穎貴人真是百口莫辯，紅知道今日不會有好果子吃，嘉貴妃非要了一層皮不可，可想想那日橋下對待如茵的臉，紅再如何心善心，也是憎分明，惡人自有惡人磨，何必同可憐。真要說可憐，眼門前那滿狼狽的小宮，才人心疼。

　“貴妃娘娘恕罪，原該是臣妾教導新人宮中規矩，但暑熱天里難免懶怠，總想著新人們年輕懂事，不需要臣妾費什麼心思，才們沖撞了您。”紅竟是屈膝，恭恭敬敬地說，“日后臣妾必當用心，再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嘉貴妃本就想仗著自己比們高一肩，責備紅與愉妃沒教管好這些新人，沒想到紅竟如此主，反讓無話可說，眉頭皺了又皺，才道：“妹妹的意思，是饒過穎貴人這一遭，不止沖撞我，還待宮人，這麼多的錯都饒了？”

　邊上穎貴人像是看到一線生機，撲在紅邊哭道：“令妃娘娘救救臣妾，臣妾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紅卻置若罔聞，只應嘉貴妃的話：“貴妃娘娘為尊，自然是娘娘做主，臣妾也僅有協理六宮之權，是當差的不是做主的，是否責罰穎貴人，臣妾不敢多。”

　嘉貴妃冷笑：“敢好，穎貴人你看見了聽見了？這才是宮里該有的規矩，尊卑有別，莫說你只是個小小的貴人，便是有一天和令妃比肩，你也要跪在我面前老老實實。”

　紅看慣了這人吃人的悲哀，嘉貴妃說再厲害的話也不會害怕，也不會在意，昔日那個無助地被嘉嬪摁著掌的小宮早就不見了，如今的魏紅，能屈能，自尊傲氣并不是用在這上頭的。緩緩起，依舊無視地上的穎貴人，對嘉貴妃道：“那就請娘娘做主，不過臣妾有一個請求，還娘娘答應。”

　嘉貴妃長眉輕挑：“你求我？”

　紅指了指地上的宮道：“可憐見的孩子，貴妃娘娘慈悲，讓臣妾把帶走吧。您知道的，等下您與臣妾散了，這孩子怕也活不長了。娘娘若是點頭，就是給一條活路。”

　嘉貴妃呵笑：“也是，該讓人家看看，做宮到底是不是卑微低賤命如草芥。”側讓開，“把這宮領走吧，你順道讓慎刑司的人來，我在這兒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