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猜小姑娘的心思，莞爾笑：“是咱們公主殿下自己想去看看吧。”

　和敬忽地將頭一扭，輕哼道：“我將來日日夜夜要住的地方，哪個稀罕這會子去瞧瞧，我是想著你出宮一趟不容易，指不定幾時才能去看一眼，才有這份好心的，不去就不去唄。”

　“生氣啦？”紅溫地哄著，但說，“我滿心都想去瞧瞧，可是和敬啊，你打算怎麼帶我去？妃嬪不能擅自離開皇城，若是有恩旨大大方方地去就好了。”

　和敬小聲道：“皇阿瑪可是允許我出去走走的，我一貫有出宮的門路，你跟著我走，我好好再把你送回來不就是了。皇阿瑪和額娘都不在家里，怕什麼。”

　紅笑：“太后呢？你明知道的。”

　和敬當然知道皇祖母不喜歡紅，可聽說自己未來的家建了，每天都惦記著去看一眼，但一個人去沒意思，阿瑪額娘出門在外，眼下只有紅能作陪。

　“罷了，我也不能害了你，萬一被皇祖母捉到，我沒什麼事，可你就慘了。”和敬不免掃興，而小姑娘更暗暗藏了許多心思，平日里無人可說，“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還有幾個月今年就過去了，除夕一過春天就來了。”

　春天到，公主就該出嫁，孩兒留在邊的日子越來越短，即便和敬將來能常常進宮相伴，到底是嫁出去的人了。

　紅與依偎著，好聲道：“不是還有如茵嗎，讓小舅母陪你去，還有舅舅呢。”

　“去不去的，宅子就在那里，早些晚些都是我的家。”和敬地呢喃著，“我是想……他走了那麼久，又回到草原上去，那里自由自在海闊天空，可與我親后就要被束縛在京城，且雖是夫妻，實有君臣之分，往后我和他真的能相親相嗎？我并不想過客客氣氣的日子，不想他把我當高高在上公主看待。”

　紅滿臉笑意，看得和敬不耐煩，嫌棄道：“人家拿你當心人說說心里的話，你就這麼笑啊笑的，一點也不諒我。”

　“我心里高興當然笑，難道還哭麼？”紅往和敬腰上撓了撓，和敬怕吃不住，又不愿嬉鬧，急得眼睛都紅了，惱道，“不和你好了，我回去看著永琮。”

　紅拉著說：“不是我不諒你，可我能開解你什麼呢？皇后娘娘說得多好，你可是天底下最最尊貴的人，你想要額駙不把你當高高在上的公主，那真不容易。但夫妻之間的日子到底是你們自己過，關起門來什麼不能說，可眼下我也好娘娘也好，說得再多也沒用，誰知道將來會怎麼樣，到底要靠你自己的。”

　和敬道：“他們草原上的男人，都有三妻四妾，還有做弟弟的替亡故的兄長收了嫂嫂，連我們太宗的懿靖大貴妃都是林丹汗的孀，可傳到我們這兒，已經被漢家禮教束縛。但布騰勒珠爾他是在草原上長大的，兄弟叔伯都是那樣的人，到他卻要一輩子被我束縛，他心里會好嗎？”

　紅見和敬心里把事想得如此明白徹，更知對額駙一往深，嘆道：“自古以來，駙馬都不好做，唐代還有《醉打金枝》的故事流傳至今，一個人若是嫁給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所有人都會祝福羨慕，可一個男人娶了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世人的眼就不同了。說到底，不是看不起尚了公主的駙馬，還是看不起我們人。”

　和敬微微皺眉，覺得紅說的話好深奧，都不敢相信這就是當初那個唯唯諾諾跟在自己邊去書房念書的小宮。

　“既是如此，你更要把日子過得好好的。”紅認真地說，“將來額駙一定會承很多力，他在京城舉目無親，只有你一人。若不想他把你當高高在上的公主，你自己要先把這一切都放下。”

　和敬連連點頭：“我知道，我不會對他頤指氣使，也不會仗著自己是公主就欺負他。”

　紅想了想，還是說出口：“這話對皇后娘娘有些無，但我想娘娘一定也希你過得好，便是和敬你出嫁后，不要三天兩頭回宮里來，我知道你和娘娘彼此都舍不得，但你總是進宮把額駙一個人撂在外頭，他無親無故連朋友也沒有，你要他怎麼辦呢？等過個幾年，額駙在京城有立足之地，有了同僚有了朋友，那時候你便是常常回宮，他也不會寂寞了，你說是不是？”

　和敬十分用，但也的確舍不下額娘，一面應著紅的話，一面還是說：“皇額娘也很寂寞，不知怎麼的，有了永琮后我反而覺得長春宮更冷清了。所有人都護著弟弟，都不敢靠近我們，連你也是。”真誠地看向紅，“我可以把額娘托付給你嗎，紅，我還是只有你能托付，等我嫁出去了，你多多去陪伴我額娘可好。皇阿瑪日理萬機、后宮如云，實在是指不上的。可你現在連長春宮也不來了，將來我再一走，長春宮里真是要冷清了。”

　“你知道，不是我不愿意去，是太后不讓我靠近小阿哥和皇后娘娘。”紅無奈地說，“所以我也努力地希有一天太后不再敵視我，那樣對誰都好不是？和敬，我不是故意要在你面前說太后的不是，但眼下我無能為力，我一靠近長春宮，太后就豎起戒心提防我。那樣子弄得我惶恐不安，也會讓皇后娘娘張，這一切芥都要慢慢解開才行，急不來的。”

　和敬小小年紀也會嘆氣：“皇祖母實在固執。”

　紅笑道：“但我答應你，即便我不能常常去長春宮與娘娘作伴，我也會替你照顧娘娘，你安安心心做新娘。你在外頭幸福滿，娘娘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和敬臉上飛起紅暈，赧然轉過去：“早著呢，這還沒冬呢。”

　那之后，和敬到底還是去看了自己的新家，在舅父舅母的陪同下，把自己的宅子里里外外逛了一遍。傅恒最疼和敬，自己看著長大的外甥這就要嫁人了，心中萬般不舍，如茵看出他眼中的緒，笑問：“倘若我們將來有閨，你更要不舍了是不是？”

　傅恒笑道：“必定是掌上明珠，兒若是像你，將來那些蜂擁而來上門提親的，都要被我厭棄。”

　而傅恒數日后，突然接到皇帝旨，要他帶人在城郭外等候圣駕，但皇帝不是跟著浩浩的隊伍歸來，而是另坐馬車微服回京，傅恒自然奇怪皇帝為什麼要這麼做，等他在京城外接到皇帝更看見自己的姐姐，才曉得皇帝是故意如此安排，帶皇后微服私訪，并要去新落的公主府看一看。

　皇帝時常微服私訪，已不是什麼宮闈聞，但極會帶后妃同行，這次路上走得好好的，靠近京城最后一站停在行宮時，皇帝卻突然來邀妻子微服私訪，兩人下華麗富貴的龍袍，穿上平頭百姓家的尋常布衫，一路輕松自在地走回來，比皇帝的隊伍走得還快些，山山水水之外，更盼著到京城去看看兒的宅子。

　弘歷說：“我們要去容易，可大臣侍前呼后擁，到哪里都端著，不能仔細看一眼。那可是我們閨將來的家，不仔仔細細看怎麼，若是有不足的地方，要好生替周全才是。”

　丈夫如此心意，皇后怎能不高興，夫妻倆雙雙而來，見到傅恒時，弟弟臉上驚異的神，竟讓生出幾分驕傲，傅恒也沒什麼可不高興的，一路護送帝后回到京城，送到公主府前。

　站在門匾之下，皇后恍然回憶起當年丈夫離宮開衙建府，他們終于有了自己的家宅，夫妻倆頭一回到寶親王府時，也是這樣并肩站在門前，此刻皇后下意識地抓起了丈夫的手，弘歷看一眼，心領意會，道：“和敬一定會幸福，我們好好守護。”

　傅恒站在二人后，看著帝后攜手的恩，欣于皇帝終究沒有辜負他的姐姐，可是轉念一想，他對紅究竟又是什麼？可是他有什麼資格質問皇帝呢，他不是一樣心里裝著紅，又擁有著如茵？

　為何，傅恒不懂，皇帝也未必通。

　隨駕進公主府，傅恒說起前幾日公主已經來瞧過，皇帝不大樂意地說：“這丫頭一點不矜持，這就急著要嫁人，虧得朕與皇后依依不舍。”

　傅恒又向皇后道：“圣駕離京后，京城落了幾場秋雨，宮中多人染風寒，八阿哥四阿哥都病了，但長春宮中一切安然無事，小阿哥強健。”

　帝后對視一眼，此刻顧不得八阿哥四阿哥，永琮安好他們心滿意足，皇帝更對傅恒道：“昔日永璉的騎是跟你學的，待永琮長大，舅舅也要同樣教導他，傅恒，朕可把永琮給你了。”

　傅恒謙卑地說：“臣不才，還皇上另尋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