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濃眉微蹙：“自然要問個明白，但舒嬪那些糾葛不必再追問，皇后雖是息事寧人，必定會給各一個代，既然不想把這件事鬧大，就一定有的道理。”

　吳總管應著，想說的話言又止，許是被皇帝看出他猶豫的神，不哼了一聲，吳總管忙道：“舒嬪與純貴妃娘娘的事好辦，可太后那邊的事……皇上，奴才斗膽多，如今令嬪娘娘不吃藥了，有了這一回何太醫必然小心，不論令嬪娘娘自己是否知道，好歹沒鬧出什麼風波，平湖秋月那邊，可能也是希令嬪娘娘不要卷風波。您是知道的，太后總是對您說，令嬪娘娘是是非之人。”

　弘歷卻怒：“那一樁樁是非，還有這眼前的麻煩，是自己要卷的嗎？這些話朕在太后面前聽得夠了，不必你再來提醒。”

　吳總管慌地伏地道：“奴才該死。”

　好在弘歷尚有理智，喚道：“你起來，你該死什麼？若們能像你這樣想，哪里來的是非麻煩。”

　吳總管起道：“奴才是不愿見皇上和太后之間生出誤會，傷了母子分。”

　弘歷深邃的星眸中有縱橫錯，是疲倦亦是為這些事牽了心神，沉甸甸的一聲：“便是母子分在前，也要有個人去告訴，那樣做是錯的。”

　且說圣駕于當日回到圓明園，皇帝在集軒與母親相見，不過是歸來道聲平安，未涉及那兩件事。匆匆別過母親，就去長春仙館歇下，其他諸位妃嬪沒有被允許接駕，也不被召見，帝王歸來與否似乎也沒什麼區別，但皇帝是在中宮而不是平湖秋月，人們總算還能接。

　而皇帝到長春仙館，小阿哥就不能睡在皇后邊，皇后親自把搖籃送去小阿哥的屋子，看著兒子安穩地睡，叮囑了母嬤嬤們一番，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卻見留在寢殿伺候的千雅迎出來說：“主子，皇上剛剛宣召了伺候令嬪娘娘的何太醫，正在里頭問話。”

　皇后眉心微微一，問：“皇上是否要我規避？”

　千雅正是為此為難：“皇上沒要任何人躲開，連奴婢都沒支開。”

　這反而皇后心中更加沉重，想了又想，屏退千雅等人，只走到門外來，但聽里頭弘歷問：“那些藥對令嬪的，會不會有長久的傷害？”

　何太醫說：“普通的避孕之，不長期服食且長久不再服用后，不會損傷，但是藥三分毒，往后謹慎仔細一些亦不是壞事。”

　屋子里靜了須臾后，皇帝才問：“令嬪知道嗎？”

　何太醫應道：“昔日令嬪娘娘被灌下藥，雖是迷藥而非絕育之藥，但微臣以為那樣的事對娘娘的心靈有很大的傷害，所以此番臣斗膽瞞了事實，令嬪娘娘自己尚不知，微臣認為娘娘不知更好。”

　聽得皇帝似自言自語般：“是啊，不知道才好，千瘡百孔的心，朕都不知該從何為補起……”

　皇后不自覺地了領口和襟，想讓自己看起來更穩重端莊，似乎心里已經做好準備等待丈夫的質問，可弘歷會怎麼問，又該怎麼回答？

　然而屋子里，卻響起了讓皇后更心驚膽戰的事，皇帝突然問：“朕記得，你是傅恒舉薦到令嬪邊的？”皇后覺到自己的心要跳出嗓子眼，從皇帝里同時聽見傅恒和紅的名字，幾乎要嚇破的膽，若是被皇帝知道這兩個人之間有的糾葛，弘歷會怎麼做？

　“回皇上的話，臣的確是富察大人舉薦到平湖秋月。”何太醫卻從容應對，“在那之前，臣不在宮當差，是在各王府貝勒府行走，經人舉薦后至富察府為福晉安胎養。承蒙福晉青睞，是福晉希富察大人將臣派至令嬪娘娘邊，大人便滿足了福晉的心愿。”

　皇后一手捂著心口，豎起耳朵聽里頭的話，果然聽皇帝說：“不錯，令嬪與傅恒家的福晉同姐妹，幸好……還有這樣的姐妹在。”

　皇后一顆心落下，皇帝很快就說：“這次的事，就繼續瞞著令嬪，如你所說的確不知道更好一些，朕亦不會向提起，你照舊當你的差。這一次的事，朕要重賞你，往后也要好好為令嬪擋開這些麻煩。”

　何太醫朗聲應道：“臣遵旨。”

　皇后在門外，一直等到何太醫出來，不曾避讓，何太醫自然有些驚訝，心想皇后應該聽到了那些話，但皇帝從一開始就好像沒打算避開什麼人，哪怕不是被皇后聽見，也要讓皇后邊的人聽見似的。

　“下去吧。”皇后淡淡地一聲，何太醫躬施禮恭敬地退開，他稍稍抬頭看了一眼，見皇后深深呼吸定下心神后，才轉進門。

　這邊夫妻相見，弘歷問：“永琮可好，不放在你邊他能不能安心睡？”

　皇后頷首：“到底有母在。”

　弘歷站起，舒展長途跋涉的疲憊子，剛要開口說什麼，皇后先道：“我剛才在外面，都聽見了。”

　“聽見了？”弘歷顯然有所準備，可說的卻是，“朕會找合適的機會和太后談一談，你放心，朕不會與起爭執，但有些話必須說清楚，皇額娘不能一錯再錯。真有一天母子決裂，就什麼都無法挽回了。”

　“母子決裂四個字，太沉重，實在是說也說不得。”皇后忐忑不安，總覺得皇帝下一句話，就是沖著來，可不到那一刻，也沒有勇氣去承認自己做過什麼。

　皇帝卻不知是故意不說，還是完全不知道皇后也牽扯其中，依舊淡淡地與妻子道：“你安心，這麼多年了，朕不會再沖魯莽，會與太后好好談談。”

　皇后惴惴然：“那臣妾？”

　弘歷道：“與你不相干的事，何必牽扯進來。”

　吳總管正好捧著折子進來，聽見這句“與你不相干”，可他分明記得進城前與皇帝說起此事，皇帝口中那一聲聲“們”，在皇帝心里，又怎麼會與皇后“不相干”？

　而此刻，平湖秋月里，皇帝從天津歸來，各吃的玩的帶了許許多多，由十幾個太監宮絡繹不絕地搬到平湖秋月，在正殿里堆起幾座小山，母抱著小公主來看熱鬧，小公主指著那麼多東西咿咿呀呀個不停。

　紅也奇怪了，喊住送東西的人問：“你們是不是搞錯了，這里頭一樣的東西重復了至十幾件，我一個人怎麼吃得完？是不是皇上讓你們送來后，由我分好了再送去各宮娘娘那兒？”

　來者應道：“這都是給令嬪娘娘的，并不是勞煩娘娘再去各分派。”

　紅不可思議地擺著手：“給我那麼多，我放在哪里好。”

　那人道：“奴才也聽說，這本是皇上帶給各宮娘娘的東西，可突然吳總管派人傳話，讓全部搬來您這兒，只給令嬪娘娘您一人，奴才只是奉旨行事，娘娘若要問緣故，奴才們也實在答不上來。”

　紅愣愣的，又問：“那其他娘娘那兒呢……”

　“似乎什麼也沒給，都搬到平湖秋月來了。”那太監一臉結的笑，“自然是無人能與令嬪娘娘比的了。”

　櫻桃帶著碎銀子，送那些人出去，紅圍著那一堆堆東西轉了兩圈，聽見兒咿咿呀呀，便讓母抱著去抓，佛兒抓了把羽扇揮了幾下，手上力氣還不夠，很快就落在地上了。

　紅親自上前去撿起來哄著兒，再看那些東西，各糕點，風箏、扇子、燈籠……大概是皇帝走訪民間時買辦的，這數量至面的妃嬪都能有，而他是怎麼了，好端端地全送來給自己？

　櫻桃笑嘻嘻地走進來，見主子發呆，上前道：“咱們必然不能再把這些東西送給其他娘娘了，可是我們平湖秋月就有好十幾張，奴婢再去外頭送些人，還怕吃不完？”

　紅搖頭：“就是皇上他到底怎麼了，他就不怕別人又嫉恨我，為了這麼些……這麼些不值錢的東西。”

　櫻桃瞇眼笑著：“主子，真的不值錢嗎？萬歲爺這架勢，不得把全天下都給您呢。”

　“胡說八道。”紅沒好氣地推開，可難掩一臉甜，怎麼會不值錢呢，皇帝給什麼都是最珍貴的，可正為舒嬪的事要給皇帝一個代，怕他覺得自己心機深重而煩惱著，皇帝卻先給了這麼一個不是驚喜的驚喜。

　輕輕一嘆，吩咐櫻桃：“好生整理一番，挑一些好玩的東西，留給五阿哥和福靈安。”

　京城富察府門前，滿風塵的傅恒騎馬歸來，才翻下馬鞍，就聽見花盆底子踩著青磚的腳步聲傳來，繞過馬，便見如茵急急忙忙地奔向自己。

　傅恒心頭一，以為家里出了什麼事，可妻子猛地撲向他撞進懷里，地箍著自己的腰肢。

　福晉突然這樣子，慌地丫頭家丁都紛紛低下頭，好在這里不是老百姓能隨便經過的地方，但傅恒還是無奈地笑著：“如茵，你怎麼了？我只是出門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