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茵昂首，傾城姿帶著明笑容，勝過無數春景，本是無意識地想要應皇帝的話，可與皇帝四目相對的一瞬，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輕浮，立刻垂首應答：“皇上的話妾記下了，會時常來陪伴皇后娘娘。”

　然而這樣麗的人，當年沒有皇帝的眼，如今也不會讓弘歷覺得稀罕，皇帝很自然地說著：“去吧，皇后這會兒神正好，永琮也睡下了，你們能說說話。”

　肩輿緩緩而過，只等隨行的太監宮都走完，如茵才起繼續往長春仙館走，方才的事雖然沒什麼，可如茵卻暗暗告誡自己，往后要更謹慎小心，瓜田李下說不清楚的事不要惹上，一個外命婦時常在宮走，就該守規矩知本分。

　到長春仙館，紅早已在，方才皇帝來也沒有躲開，只是帝后在殿說話，紅沒進去，皇帝走時出來相送，也是笑著說：“皇上再要來看娘娘，讓吳公公派人來問問，如茵還在不在才是。”

　姐妹倆好些天沒見，如茵見紅的氣比之前好許多，果然有愉妃相助后肩上的擔子輕了好些，兩人攜手進門來，皇后依舊在臥榻上養著，看到們輕盈的態和步伐，不心神向往，嘆道：“從前也不記得是怎麼過來的，這一個月竟比十月懷胎還漫長，已經渾都閑不住了。”

　見如茵行禮，更是嗔怪：“好些天不見你來，是不是傅恒不讓你來？”

　如茵笑道：“福隆安不好帶，您看今天也沒把他帶來。”又歡喜地說，“姐姐且等一等，讓我去看看小阿哥。”

　皇后最聽如茵喊一聲姐姐，看如茵伏在搖籃旁滿臉慈，紅也是溫地站在邊上，道：“佛兒、永琮和福隆安一樣年紀，將來三個小家伙在一起，不知道是怎樣的熱鬧，等長到和敬那樣大了，兩個翩翩年一個漂亮閨，為了見到那樣的景，我都不怕自己會老去，盼著時間快些再快些。”

　歲月匆匆，待三個孩子長到和敬公主如今的年紀，皇后已是知天命，紅和如茵則是在皇后現在的年華，那時候，皇后真的老了，而們倆應該比皇后這會兒更強些。可十五年后的景，真真不敢去想。

　皇后道：“我和皇上把佛兒給了福隆安，你和傅恒趕生個閨來，我就有兒媳婦了。”

　如茵赧然笑：“姐姐也忒實在，合著好事兒全在咱們家，傅恒年紀輕輕運亨通，已經教不人眼紅，若是我們家再尚公主嫁皇子，該人嫉妒慘了。”

　皇后卻道：“自然是富察家的子弟，該有的富貴尊榮。”

　這樣的驕傲與尊榮，紅無法會，出低微，比不得眼前兩位都是大族世家的兒。紅的額娘從小就心疼兒要進宮做宮，一家子抱著那樣不舍的心度過十幾年，雖然眼下的一切誰也沒想到，紅卻覺得，自己對于隨時會失去圣恩帝寵的準備的心態，似乎就是從那會兒開始，打小就對將來心存憂患，更何況在如今這樣的境遇里。

　“我還想看看小公主呢，等下姐姐領我去平湖秋月吧。”如茵毫不客氣，見佛兒沒在這里，很是想看看孩子。

　皇后嗔道：“你凳子還沒坐熱就想走，怪不得這些日子都不進來瞧我。”

　如茵開朗活潑，總能哄得皇后高興，三人如今都養著娃娃，說起孩子的事便沒完沒了。反是太后因知如茵來了，派人送來新作的點心賞，也算是給皇后面子。

　如茵親自去接了，朝集軒的方向謝恩，被華嬤嬤夸贊實在禮數周全，等端著點心進來，皇后看了眼后，便讓挑一些放進食盒里，讓人送去書房給五阿哥和福靈安，順便命千雅將各宮送來的賀禮付給如茵和紅清點。

　“早知道姐姐要我進園子是差遣我做事，我就不來了。”如茵這般玩笑，皇后道，“你就不想給紅分擔些什麼，我還想著把為和敬建公主府的事給你去辦，這會兒你就抱怨，還是算了。”

　如茵說起話來，就是聽喜人，哄著皇后說：“公主府的事，傅恒怎會不大包大攬，娘娘就別指我了，傅恒還嫌我呢。”

　皇后欣地笑了，忽見如茵將純貴妃送給小阿哥的硯臺看了看后收盒子里，想到這幾天王桂傳進來的話，一時笑容散去，問：“如茵，你不想去看看舒嬪？”

　提起堂姐，如茵不免尷尬，道：“每次去都酸言酸語，我也不欠的，傅恒和您都把我當寶貝一樣捧著，何苦作踐。”想了想，“難道舒嬪娘娘有什麼事嗎？”

　皇后頷首：“聽說這陣子與純貴妃往來切，本來妃嬪之間好是尋常事，皇上近來不親近后宮，們姐姐妹妹做個伴也是好事，可純貴妃的為人……”

　看了眼紅，又道：“皇上這陣子只去你那里，舒嬪再怎麼說從前也比旁人強些，可如今落得和別人沒什麼兩樣，那樣心高氣傲的人，要是被人挑唆了什麼，不知會不會生事。本不壞，可也耐不住深宮大院年復一年的抑。”

　紅愣了愣，反問皇后：“娘娘，臣妾該做什麼嗎？”

　皇后苦笑：“我只是那麼一說。”

　“臣妾會記著娘娘的提醒，謹慎，與其等舒嬪生什麼事端，不如防在前頭。”紅覺得皇后就是要聽這些話，說完得到皇后的肯定，便把清點好的東西讓千雅帶人去收起來。

　可莫說紅不自然，如茵也覺得尷尬，畢竟那是的堂姐，紅出去時，也上前來對皇后道：“您放心，我會去看看舒嬪，您說得對，舒嬪娘娘每每見了我酸言酸語，也是因為平日里過得不如意，見了親人才能說那樣的話，換做別人還說不出口呢。”

　皇后本想把話挑明，可又覺得眼下什麼事也沒有，太過防備顯得小氣不容人，可這不痛不地提幾句，又讓所有人都尷尬，一嘆：“你們兩個，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我乏了，如茵你不是想看公主嗎，隨紅去吧。”

　兩人離開長春仙館，穿過香氣馥郁的花圃，走過波粼粼的福海，可看似在春無邊的景中散步，姐妹倆卻各懷心思。

　如茵打著腹稿該如何解釋嫻貴妃與們家的糾葛，紅則想著自己對皇后的態度，不等如茵開口，便先道：“我以為皇后娘娘有了小阿哥后，我和娘娘的關系會比從前更好，可不知怎麼，我反而更拘束。皇上若是前一夜在我那里過，我第二天都不敢看娘娘的眼睛，撇開一些事不說，娘娘待我是一如既往的好，變現在這樣，該是我的錯。”

　如茵想了想，溫地笑著：“天底下哪有姐姐這樣做妾的，若都像你這樣，那些家主母們也不會拈酸吃醋鬧得家無寧日。姐姐不是忌憚皇后，是為著想，是你太過抑自己的悲傷喜悅而已。”

　紅像是想通了些什麼，自言自語著：“是這樣？”

　如茵卻一把抓了的手道：“眼下我有要的事告訴姐姐，你和皇后娘娘那點心思先放一放，我憋得可辛苦了。”

　紅幾乎被如茵拽著跑，沒想到是什麼了不得的事，還以為如茵和開玩笑，誰曉得等著的，竟是那麼不可思議的事。

　而九州清晏這邊，舒嬪剛剛從純貴妃的院落出來，其實談不上與純貴妃多投緣，只是如今悶得慌，而純貴妃久侍皇帝邊多年，早年的事拿來與講講，還有幾分新鮮有趣，閑著也是閑著，就常來走走。

　今日陸貴人隨一起來的，這會兒正說要不要再去舒嬪那里坐坐，舒嬪手下的宮人來稟告，說富察福晉進園子了。

　陸貴人笑道：“福晉可是要來娘娘這邊坐坐，我還是回吧。”

　可宮卻尷尬地說福晉去了平湖秋月，也沒說來不來舒嬪這邊，陸貴人長眉微微一挑，瞥了眼舒嬪，果然是生氣了。

　“哪里還有我這個堂姐，早就改姓魏了吧。”舒嬪的不悅全在臉上，也不說請不請陸貴人回去，就氣哼哼地跑開了。

　撂下陸貴人，不便再跟過去，剛要走時，純貴妃邊的抱琴從門里出來，客氣地問著：“貴人怎麼還在門前，可是丟了什麼東西？”

　陸貴人和氣地說：“本要去舒嬪娘娘那兒坐坐，這會兒不去了。”抱琴忙問為什麼，聽說是富察福晉的緣故，送走陸貴人后便回來稟告自家主子。

　純貴妃正在桌前收拾方才拿出來給們看的皇帝親筆字畫，聽見舒嬪為了自家堂妹生氣，冷幽幽道：“皇上眼里的魏紅，必然心地純潔，卻不知是聰明頂心機深重的人，你看自知沒有依靠，就順著皇后抱上富察家這棵大樹，富察福晉與這麼好，將來有什麼事，會不為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