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怎麼不知當家的事，不過是心疼你。”弘歷說著朝紅走了幾步，紅卻往后退，這里是長春仙館的門外，無數雙眼睛看著，有自知之明。

　而弘歷見退開，心里一沉，明白不該在此表現出親昵，他反不如紅穩重，便只道：“朕要去書房看看阿哥們，你告訴愉妃，永琪很好，讓不要如今忙了六宮的事就疏于管教，朕很看重永琪。”

　紅福了福道：“臣妾記下了，皇上慢走。”

　弘歷淡淡一笑，本想說之后去平湖秋月陪，又怕自己有什麼事牽絆而爽約，回頭害紅白白等一場，話到邊也沒說出來，吩咐紅要保重，便離了。

　紅站在門前目送皇帝遠去，以往都會等看不見了再挪步子，此刻怕長春仙館的人看見這模樣奇怪，便把心思藏起來往門里走，千雅正等在屋檐下，見了說：“皇后娘娘正念叨呢，說您是不是遇見為難的事。”

　紅進門，與皇后說了去辦的事，正好七阿哥醒來，母前來伺候妥帖后，皇后便親自抱在懷里，小家伙嘟噥著似乎還想吃，皇后不釋手地哄著兒子，想到紅在邊，便問：“佛兒可好？”

　“一切都好，一直想抱來給您瞧瞧，就怕吵著小阿哥睡覺，現在力旺盛，咿咿呀呀的聲兒也大了。”紅雖非生母，臉上卻有與皇后相同的芒，小公主如今就是的驕傲。

　“那孩子跟了你，是福氣。”皇后輕嘆，不久后就讓母將小阿哥抱回搖籃里睡，自己則與紅道，“嘉妃七月生，皇上打算趕在中秋節前回紫城，而等我出了月子就要開始張羅和敬的婚事，是皇上嫁出去的第一個兒，也是我唯一的兒，婚禮必然要隆重。”

　紅應道：“臣妾從未經辦過皇家婚禮，必然要娘娘做主，娘娘若用得上臣妾，請您只管吩咐。”

　皇后細細地看著，看到眼神中的憔悴和疲倦，這陣子皇帝為了們母子而沒有與任何后宮親近，平湖秋月也幾乎沒去過，知道那是弘歷對自己的在乎。

　如今一切順利，皇帝新鮮一陣子后，就該冷靜下來，對其他人也好，對紅也好，很快又會變從前的風流多。卻不知紅幾時才能為皇帝生下一男半，不知弘歷看著他們的孩子，會不會像看待永琮的神一樣。

　這是怎麼了？

　皇后心暗暗問自己，好端端的，怎麼又患得患失起來，如今重新為了兒雙全的人，失去的芒重新回到了上，可為什麼反而覺不到驕傲？

　此時千雅進門來，略尷尬地說：“華嬤嬤派人傳話，說太后娘娘與公主一起過來了。”

　紅聞言便識相地起，向皇后告辭：“剩下的事，臣妾明日再來向您稟告，愉妃娘娘那兒也沒什麼要事，今天也不過來了。娘娘若有別的吩咐，臣妾隨時待命。”

　“回去早些歇著。”皇后自然要放紅走，太后來了不會愿意見到，沒得給彼此添堵。可是看著紅走，皇后心中也有不忍，紅什麼都好，好的讓人心疼。

　但紅自己已經不在乎太后如何看待了，就算是這樣不得不躲起來或避開，也不過是尋常的事，莫說太后不愿見，自己也不愿和太后有任何瓜葛，不惜惹怒皇帝的代價，在當初凝春堂之事后對弘歷說得清清楚楚，又何必如今惺惺作態。

　一路回平湖秋月，腳步輕盈心愉悅，四月春爛漫，大好的風在眼前，實在不值得為那些事斤斤計較。紅隨手折了柳條摘了小花，編花環帶回來，佛兒剛吃飽了正咿咿呀呀地喚著，一見紅更是興得不行。

　紅將花環戴在頭上，小姑娘皺著眉頭忍了會兒，胖乎乎的小手一揮，就把花環摔在地上。眾人大笑，紅抱過小閨嗔怪：“這麼不給額娘面子呀？”

　陪佛兒玩了半天，小娃娃累了犯困，紅就歪在床上拍著哄睡，可自己也累，哄著哄著，不知閨幾時睡過去，自己卻睡著了。小公主似乎懂得心疼，這一覺也睡得踏實又綿長，母倆從午后絢爛，睡到黃昏日落，櫻桃知道主子累，見小公主不醒，也就不去打攪，快到傳膳的時辰，反把皇帝迎來了。

　“怎麼這會兒還在睡？”皇帝進門見屋子里靜悄悄，不自覺地低了聲音問櫻桃，“子可有不適？”

　櫻桃搖頭說：“就是累了，公主晚上哭鬧時會要娘娘，加上白天的事兒，這陣子幾乎沒睡過整覺。”

　弘歷微微皺眉，讓櫻桃去準備晚膳，他今天本就有心來看紅，怕白等才沒說，把要的事都理好立刻就趕來，還能與一道用膳，誰曉得紅和兒睡得那麼香。

　走近床榻，紅果然是穿著常衫沒有換寢，厚絨毯蓋了半，正睡得香甜。弘歷一走近，佛兒卻先醒了，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著父親，忽然咧一笑，可得人舍不得挪開目。

　弘歷朝兒比了個噓聲，可是娃娃哪里懂，還以為父親逗玩兒，立時咯咯笑出聲，紅立刻被驚醒，卻是先拍拍小閨問：“佛兒醒了，做什麼夢了這麼高興？”本沒看到站在床邊的皇帝，抬頭要喊母來，乍見皇帝在眼前，呆了一呆后笑著說，“皇上快把母來。”

　紅一個姿勢睡那麼久，半都麻木了，帶母將公主抱走，弘歷就坐在榻邊為胳膊和，紅本是又疼又吃不住，可是看著皇帝專注的神，漸漸就忘記了上的覺，同樣專注地看了半天，等弘歷問好些沒有，才醒過神說：“沒事了，皇上外頭等一等，臣妾現在儀容不整。”

　弘歷怎麼會在意這些小事，反而攙扶起，一同到鏡臺前，像模像樣地拿著梳子說：“朕幫你梳頭。”

　紅從他手里拿過梳子笑：“等皇上半天弄好，咱們都要壞了。”轉看鏡子里的自己，這一覺讓的神看起來好了許多，只是臉頰微微有些浮腫，忽地見鏡子里的人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紅輕輕推了一把道，“怪不好意思的，去外頭等，很快就好了。”

　弘歷不樂意道：“朕好些日子沒仔細看你，怎麼看也看不夠。”

　紅轉過道：“可臣妾這會兒不好看，只想讓皇上看見最漂亮的模樣。”

　“可你當初闖朕心里，并不是因為長得好，對朕來說本不稀奇。”弘歷輕輕摘下紅發髻上歪斜了的簪子說，“朕在乎的是你這個人。”

　“不稀奇，琴棋書畫呢？”紅心里暖融融的，回眸給了皇帝曖昧的笑容，一句玩笑話又捉了皇帝過去的短，可弘歷見有心開玩笑，心中本是十分高興，不過是輕輕挑了的下說，“你只管伶牙俐齒，說出來的話，記著自己收回去。”

　紅微微浮腫的臉，反比平日多幾分憨態，長得好看，哭也笑也，更要是喜歡的人，看什麼都順眼，皇帝又怎麼會在乎儀容不整。

　兩人說著玩笑話，慢慢收拾齊整，外頭也擺下了膳，便手挽著手出來，櫻桃見這景，笑得眼眉彎彎，對皇帝說：“皇上來了，咱們才正經擺膳開飯，娘娘這陣子忙得，每天挑幾樣小菜一碗粥，稀里糊涂吃了就算完事兒了，都沒好好吃口飯。”

　弘歷自然不悅，皺眉瞪著紅，紅不敢正視他，只能責備櫻桃：“要你多事？快退下。”

　皇帝卻吩咐櫻桃：“你家主子的子要，往后每日膳食都要伺候好，若朕知道哪里不妥，便是你的錯。若再天天喝粥，你也別在這里當差了。”

　櫻桃故作慌張地對紅說：“主子可聽見了？皇上要問奴婢的罪過。”

　紅不理，嗔道：“活該，自己多。”

　皇帝已給夾了菜說：“有時間和櫻桃拌，不如多吃幾口，難道朕來了，你還要喝粥。”

　紅笑悠悠道：“是，臣妾遵命。”

　待兩人有說有笑地用罷晚膳，外頭來問皇帝今晚歇在何，皇后待產和分娩的日子前后一個多月，皇帝都沒翻過后宮的牌子，今日來了平湖秋月，怎麼還有走的道理，紅便說要去湖邊走走，散步消食。

　春夜微涼，但沒有秋天的凄然，風里陣陣花香，人心曠神怡。紅今天是難得的歇了半天，皇帝又陪在邊，心好人也跟著活潑起來，在湖邊撿了石頭往水里扔來聽水聲，歪著腦袋問弘歷：“聽說行家聽石頭落水的聲音，就能知道水有多深，皇上聽得出來麼？”

　弘歷搖了搖頭，看著紅此刻神且輕盈的姿，想到在長春仙館里忙忙碌碌的影，忽然道：“這些日子，辛苦你，更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