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句玩笑,說出口,紅才發現自己得意忘形。如今還是皇帝心尖上的人,才說得起這樣的話,換做旁人必然要心布置心打扮,但求能得到皇帝喜歡,便是佛兒親額娘的屋子里,有哪一件東西是不致的。
如茵則笑著摘了一只小燈籠逗福隆安,說道:“這紅紅綠綠,倒是像我們倆的名字。”扭頭見紅看著這些燈籠凝神,不似方才神采飛揚,不問,“姐姐,我說錯了?”
紅搖頭:“是我說錯了,一高興上就沒有輕重。說什麼他不喜歡也要喜歡,他可是皇帝,改天他不喜歡我了,就什麼都沒了。”
“姐姐的心都在皇上上,可姐姐也從沒有放開過,好像每天都在等著這一切消失,難道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你反而安心?”如茵一語道破,紅卻笑,“你看佛兒的額娘,正是一個一個這樣看過來,我才不能讓自己得意忘形,登高跌重,我現在時時刻刻有的覺悟,到時候才不會痛得撕心裂肺。如茵,我已經變得比從前自私,我怕我一步步下去,會和們一樣,會和佛兒的額娘一樣。”
兩人安頓好了孩子,久違地坐在一起說話,二月春寒還不能在福海邊賞景談天,就在東面臨碼頭的地方烤著爐火喝茶,吊橋早已放下,紅每日命小靈子在吊橋上灑些鳥食,這會兒看雀兒飛來飛去啄食,算是這清凈地的一分熱鬧。
眨眼間,養小公主已有兩個月,兩個月來皇帝沒與紅親近,一面又要應付六宮的事,皇帝、皇后和孩子三面面俱到,付出多心和辛苦,不會在臉上,可不在臉上不等于不累,此刻喝了暖暖的茶,渾輕松下來,紅慵懶地靠在墊子上,笑道:“和誰憋著口氣似的,怎麼也要撐過這段日子,皇后娘娘平安生下小阿哥,我就功德圓滿了。”
如茵問:“宮里的事,就沒有旁人能搭把手,愉妃娘娘不是好的。你這麼辛苦,想要孩子也不容易。”
“也就你會這麼對我說了,他們卻都是說,好好吃藥好好調理一定會開花結果。”紅苦笑,“要知道我時常忙得,連喝水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如茵自己管著一家大小,知道其中的不易,勸能推的事盡量放一放,自己不能先累垮了。
紅道:“從前我有為娘娘分擔的心,可到了邊才發現,娘娘無時無刻不在顯示正室中宮的優越,這我當然能理解,換做我也藏不住呀。可明明不用給我做的事,也什麼都指我,不得榨干我所有的時間。如茵你看,我是不是變了,敢在你面前說這麼多的不是,甚至是皇后娘娘的不是,難道我不應該是那個低眉順眼事事聽命的魏紅嗎?”
“可你也就在我面前抱怨幾句,出了門照樣事事扛在肩上,事事做得漂亮。”如茵道,“壽祺太妃曾要你裝愚,不要輕易顯山水,可現在你把什麼都做得那麼好,對皇后娘娘來說,也許你怎麼想甚至誤會別有心思也不要,這后宮終歸是的,你做得好是的功勞,你做得不好,自然就另外找人了。”
紅聽得心里舒服,亦道:“我如今開始明白,慧賢皇貴妃昔日的惶恐不安是為了什麼,如茵,我越來越不明白,該把自己放在什麼位置,而能點撥我引導我的人,不在了。”
庶母落井下石,嬸嬸虎視眈眈,更有姊妹毀她閨譽,最終落得個退婚的下場,她的良人又該往哪裡尋?活在古代官家宅院,身不由己,就算困難重重,她也要放手一搏,把幸福生活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年冬末,溫禾安失權被廢,流放歸墟。 她出生天都頂級世家,也曾是言笑間攪動風雲的人物,衆人皆說,她這次身敗名裂,名利皆失,全栽在一個“情”字上。 溫禾安早前與人成過一次婚,對方家世實力容貌皆在頂尖之列,聲名赫赫,雙方結契,是爲家族間的強強結合,無關情愛。 這段婚姻後來結束的也格外平靜。 真正令她“意亂情迷”的,是東州王庭留在天都的一名質子。 他溫柔清雋,靜謐安寧,卻在最關鍵的時候,籠絡她的附庸,聯合她的強勁對手,將致命的奪權證據甩在她身上,自己則借勢青雲直上,瀟灑抽身。 一切塵埃落定時,溫禾安看着浪掀千里的歸墟結界,以爲自己已經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 時值隆冬,歲暮天寒。 溫禾安包裹得嚴嚴實實,拎着藥回到自己的小破屋,發現屋外破天荒的守着兩三名白衣畫仙,垂眉順目,無聲對她頷首,熟悉得令人心驚。 推門而進。 看到了陸嶼然。 即便是在強者滿地亂走的九重天天都,陸嶼然的名字也如郢中白雪,獨然出衆。 他是被寄予厚望的帝嗣,百戰榜巔峯所屬,意氣鋒芒,無可阻擋,真正的無暇白璧,絕代天驕。 今時今日,如果能在他身上挑出唯一的污點,那污點就是溫禾安。 作爲昔日和溫禾安強強聯姻的前道侶。 “今日我來,是想問問。” 大雪天,陸嶼然華裾鶴氅,立於破敗窗前,儂豔的眉眼被雪色映得微懨,語調還和以前一樣討厭:“經此一事,能不能徹底治好你眼盲的毛病?” “……?” “能的話。” 他回眸,於十幾步之外看她,冷淡霜意從懶散垂落的睫毛下溢出來:“要不要跟着我。” “Sha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