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雅進門看了看昏睡的紅，不知是藥所致醒不來，還是不愿意醒來回到這丑惡的世界，睡得那麼沉，千雅喊了幾聲都沒有回應，而上的傷痕，大概就是被灌藥時留下的。如此麗無暇的臉蛋被弄傷，不知將來會不會留下疤痕。

　“櫻桃怎麼樣了？”千雅嘆息著出來，又跟著小靈子來看看櫻桃，那孩子雖然挨了板子，但板子并沒有往死里打，小靈子說渾是傷，是因為曾被捆綁而磨出的傷痕，可憐雖可憐，千雅也看得出來，太后并沒有打算要的小命。

　“你們好生在這里伺候貴人，貴人一醒來，就立刻派人來長春仙館告訴我，記著了？”千雅了解所有的事后，便要回去向皇后復命，又說因太后驚且搬離凝春堂，此刻愉妃娘娘陪在邊照顧，一時半會兒也來不了這邊，暫時可能不會有人過來搭把手，要他們多費心。

　櫻桃趴在床上嗚咽了一聲：“沒有人來才好，誰來都是麻煩。”

　千雅沒怪，又叮囑了幾句，便迅速回來稟告皇后。

　而皇后雖然不被允許走出長春仙館，心卻早已飛了出來，想不明白昨晚凝春堂到底發生了什麼，千雅歸來時正在屋子里踱步徘徊，一見千雅便來了神，待細細聽罷所有事，心里一層層發寒，什麼藥？若不是賜死的毒藥，太后還能灌什麼藥？

　一手護著自己的小腹，實在不愿面對這樣殘忍的現實，太后不是說園子里連刑罰宮太監的事都不能有嗎，那怎麼自己做出這麼狠毒的事來，是被魏紅氣瘋了，才沒了那麼多顧忌？可是紅怎麼了，紅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若是紅真有什麼事，我們怎麼向皇上代。”皇后怔怔地坐下來，聰慧如，此刻卻腦中一片空白。

　“娘娘，您要保重。”千雅著急地說，“不論如何，眼下沒有誰比您腹中的孩子更重要。”

　皇后眼中微微含淚，是做母親的人，是失去過孩子的人，知道紅若是被著灌下絕育之藥，對而言是多麼沉重的打擊，自己腹中的孩子固然重要，可紅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

　“昨晚是哪個太醫去的平湖秋月，立刻找來，我有話要問。”皇后不能不把事弄明白，必然要給弘歷一個代，真正的困難還不是眼前這一切，是皇帝歸來后，看到他心的人被傷害至此，他的震怒該如何排解，要把他瘋的，可是他的親娘。

　太后這邊，昨夜一場大火人心驚膽戰，因跟著大雨，凝春堂沒有付之一炬，但暫時是住不了什麼人了，太后被遷至距離最近的地方安置，愉妃連夜過來照顧，與太后都是一夜未合眼，此刻太后耐不住疲倦睡去，華嬤嬤便請也去歇一歇，愉妃見華嬤嬤要出門，不免道：“嬤嬤也辛苦了，我到底年輕些，有什麼事代我去做吧，您歇著才是。”

　華嬤嬤連連擺手：“這事兒，非得奴婢去才說得清楚，娘娘您歇會兒才是，等下太后娘娘醒來，邊離不開人。”

　一面說著，就急匆匆朝門外走去，愉妃站在原地了片刻，白梨從后上來，攙扶去偏殿休息，更悄聲地說：“主子，奴婢打聽到昨晚的事了。”

　而華嬤嬤離了太后，徑直就往長春仙館來，皇后就是盼能來，可嬤嬤一進門就長跪不起，含淚求道：“無論如何，請娘娘一定要說服太后。”

　原來昨晚太后強行給紅灌下去的藥，早已被華嬤嬤換了令人昏睡的湯藥，實在做不出那樣殘忍的事，此刻說道：“但是太后娘娘一意孤行，奴婢怎麼勸都沒用，現在事已經出了，皇上回來若知道，母子之間必然崩裂。還請皇后娘娘幫著奴婢一起勸勸太后，就說太后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傷害魏貴人，只是想嚇唬嚇唬，希能全心全意忠于您，這樣說的話，好歹還能把事轉圜一些。”

　皇后松了口氣，捂著心門平復心，幸好只是讓紅昏睡，若是真的喝下什麼絕育傷的藥，之后直到分娩的日子都會忐忑不安，上天見憐，紅到底又逢兇化吉了。再三問華嬤嬤：“嬤嬤確定，那藥真的不會傷了？”

　而此刻千雅已經把昨夜趕去平湖秋月照顧紅的何太醫找來，說到魏貴人被抬回去時渾沾滿了湯藥，他去時那些服已經被換下，他查看過殘留的湯藥，原本聞氣息很難辨別貴人到底喝了什麼，但那碗藥的氣息很特別，他們為人接骨剜瘡時，會讓病人飲下這種湯藥以致行變緩，昨夜留在魏貴人衫上的藥水氣息就很相似。

　此刻聽皇后提起絕育二字，何太醫道：“麝香、紅花這類藥，氣息刺激易辨，即便不查看藥渣，也能從湯藥中聞出來，臣并沒有聞到相關的氣味，娘娘若是信得過臣，大可以放心。”

　皇后只覺得從地獄回到了天堂，弘歷回來終于可以有個代，不然這件事梗在弘歷心里，即便不是從手里出事，也無見皇帝，別的人也罷了，魏紅當真不一樣。

　“只是……”何太醫直言不諱，“照娘娘的話來說，魏貴人當時以為自己被灌下絕育之藥，貴人上有多掙扎的痕跡，可見當時多痛苦，那麼即便沒有喝下傷的藥，給魏貴人心靈上帶去的傷害，很有可能讓魏貴人神不振。也許心里認定自己再也無法生育，對于子嗣會有很大的影響。”

　這話皇后不懷疑，當初心心念念想要孩子，太醫都說沒事，可就是要不到，心里越來越沉重，希就越來越渺茫，如今看淡一切心開朗，把與弘歷的歡好當夫妻間最妙的而非為了子嗣，孩子卻來了。

　若是紅昨晚被嚇破了膽，往后即便太后不再嚇唬，也怕自己過不去心里這道坎。

　“心病還須心藥醫。”何太醫道，“臣會盡力為魏貴人調理子，也請娘娘多多開導魏貴人才是。”

　此時華嬤嬤已經被攙扶起坐在一旁，皇后看著這面生的太醫，忽然想問什麼，可意識到嬤嬤在邊，到底沒問出口，之后太醫退下，與嬤嬤再商議了如何勸說太后，便將嬤嬤送回了。而華嬤嬤一走，皇后就把王桂到跟前問那太醫的事，果然是昨晚連夜派園子的新人，而如今能調配人往圓明園來的，只有傅恒。

　王桂更道：“昨夜是富察大人將太后從火場背出來，魏貴人是由大人的手下抱出來的，當時已經暈厥了。雖然沒有造傷亡，但昨晚那場大火很蹊蹺，奴才今早過去查問，那邊的人說，是昨夜閃電打中了后殿的花草。”

　花草何至于引燃后殿，皇后心中有猜測，但不敢說出口，現在什麼也不說，傅恒就是救駕有功的人，可若有人去追究到底是怎麼回事，若真是傅恒放火造凝春堂大而救出紅，一旦被人知道大肆渲染，皇帝必定要多想，富察家的氣數也該到頭了。

　“宣傅恒來見我，他若不來，隨便你怎麼他，就是綁也要綁來。”皇后沉下心吩咐王桂，而后又道，“平湖秋月那邊，往后就由何太醫專門照顧，說是我原本把他調來，為了給魏貴人調理。”

　京城傅恒的府上，王桂親自來了一趟，請大人去園子里見皇后，如茵在門前應對，見王桂懇切又焦慮，依舊說：“大人今日凌晨才歸來，狼狽不堪又疲倦，這才睡下沒多久，皇后娘娘再如何著急，也等過了午后才說吧。請王公公代為傳達，娘娘若是不悅，日后我自然親自去請罪。”

　王桂不敢為難福晉，只是求道：“事關重大，皇后娘娘必須即刻見到大人，福晉好歹替奴才通傳一聲。”

　如茵微微皺眉，昨晚只聽說圓明園走水，所以丈夫一夜未歸，今早丈夫回來，才從底下人口中聽聞紅當時也在，且是被抬出去的。心里雖然記掛姐姐，可傅恒實在太辛苦，此刻只想一心一意照顧丈夫，皇后這麼著急地要見人，實在太不近人。

　“你告訴娘娘，大人此刻哪里也不去，誰也不會見，娘娘真有什麼要事，也耽誤不了的。”如茵堅決不妥協，“等大人休息好，午后就進園子見娘娘，你若此刻不敢回去，進門喝杯茶歇歇腳，午后隨大人一同回宮。”

　王桂想了又想，他守在這里還能防止大人見別人或是別人來叨擾他，索真的留下，等到午后再催一催，如茵便讓下人好生招待著，撂下他不管了。

　圓明園中，昨日一場大雨后，今日明，將角角落落都照得亮。妃嬪們在各自的宮里都好奇得貓爪撓心，昨晚魏紅會出現在凝春堂實在太奇怪，而現在在平湖秋月什麼景，也無人知曉。

　然而紅已經醒了，睜開眼看到的就是窗外明的，然而越是明亮的世界，越顯得昨晚的一切黑暗而恐怖，再也不能有孩子了，紅腦袋里，唯剩下這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