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愿意陪皇后娘娘。”紅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皇后的笑容里,有貴氣,更有為中宮正室的自信,且一副過來人的姿態,道:“他若是找你胡攪蠻纏,你心里要有個準備,我們這位爺,就是這麼一號人。”手里拿起不合時節的團扇,輕輕在畫上扇風,“我懷著和敬那會兒,他讓金氏爬上了床,那時候先皇后已經病了,沒什麼力教訓他,也無力來置金氏。眼看著熹貴妃,也就是咱們太后娘娘極力為他周全,還把金氏安頓下來,我把委屈都咽進肚子里。”
這些話,紅聽著,都覺得心里堵得慌,而皇后卻親經歷,又道:“那時候他年輕,心不定氣方剛,瞧見妖艷的人把持不住,雖不說就是有道理的事,可就算我再恨,他好歹還老實,不會用什麼不由己的借口來搪塞,每一次都會好好來給我賠不是,到底是夫妻,我這輩子除了跟著他還能怎麼著?可你看看如今,昨天這種事,他跟咱們說不由己,還讓吳總管來說。”
紅低垂著腦袋,皇后的怒意都在這一字一句里,面上和氣含笑,心里只怕吃人的氣勢都有,還傻乎乎的,信了吳總管的話。但轉念一想,純貴妃若是用催之藥勾引皇帝,那不就是和當初重節自己與皇帝彼此都無法控制一樣?
“他就不該踏進那道門,不論怎麼勾引,不論用什麼下作手腕,現在才來怪蘇氏有心機,他早干什麼去了?”這句話,擲地有聲,把紅從自己的神思里驚醒,正經了神著皇后,堅定地說,“娘娘,您幾時原諒皇上,臣、臣妾幾時才見皇上。”
“不是見不見,他若半路堵著你,或闖去平湖秋月,你還能攔著?”皇后道,“可你一定要有自己的姿態,紅,你只想做他一時的玩不?我們這位爺,可以把人進心里疼著,也可以僅僅當做隨時可棄的玩,你要做什麼樣的人你自己掂量。這不是份地位來決定的事,就算你將是從他邊走過的某一個,可你還要長長久久在這宮里,你要有在他心里的分量。”
“娘娘為什麼……愿意對臣妾說這些話?”紅到底沒忍住,無法想象正室夫人,會去教一個小妾如何攏住丈夫的心,可是皇后卻在教。
“你怎麼知道這是對你好,萬一害你把他惹急了,從此失了寵呢?”皇后卻一笑,見紅發呆的模樣,越發覺得可憐可,嘆息道,“我早對你說過,他這輩子邊會走過無數的人,至眼下只有你,讓我有希能真正做姐妹的心。過去的事我們都放下了,但不代表沒發生過,你尚能是如今這般待我,我該激上蒼。我總不能,永遠孤零零高高在上,我也要有朋友有姐妹。”
“娘娘,是紅心懷恩。”紅眼圈兒都紅了。
皇后走上前,挽過的手道:“有你的存在,我又何嘗甘心呢,既然是我自己選的路,紅,咱們一起好好走下去。”
沒想到皇帝的“不由己”,卻全了皇后與紅敞開心扉。那一日午膳,紅陪著皇后,午后和敬從凝春堂回來,三人一同去看們昨日帶回來的各自養的蠶,親手打掃添補桑葉,一兩個時辰打發過去,和敬回凝春堂等祖母歇中覺起來,皇后則領著紅帶著園子里的工匠,走了幾需要修繕的殿閣,回到長春仙館,黃昏已至,皇后自然留紅到晚膳時分一同進膳。
這一整天,皇帝在韶景軒或理政事,或就讓吳總管打聽皇后在做什麼,本想空過去見一見,誰曉得皇后與紅形影不離。他是極其在乎面子的人,倘若闖過去是把紅攆走,皇后必然有話要說他,而他也不愿讓紅那麼難堪尷尬,一整天坐立不安,且不敢去向太后求助。
一方面為帝王,自覺不過是與妃嬪歡好,實在不需要向任何人代,另一方面,太在乎皇后的,明白純貴妃再不是,他當時就不該跟進門不該坐下,總是上說不忍辜負安頤,實際一次次種下荒唐事。
夕西下,通常傳膳的時候,由皇帝翻牌子決定當夜的去,吳總管循例前來詢問,后小太監端著綠頭牌,他接過來捧到皇帝面前,純貴妃的牌子擺在了中間。昨晚皇帝去了純貴妃的屋子,但純貴妃其實還沒有綠頭牌,就算是從前的,那也是純妃而非純貴妃,嶄新的牌子,字跡上的漆锃锃發亮,直看得人心中浮躁,他一揮手,把盤子打翻在了地上。
“你怎麼不攔著朕呢?”皇帝這會子,也只有沖吳總管發脾氣,“還做了的綠頭牌,你也有膽子來惡心朕了?”
吳總管心里什麼話都有,可他十個腦袋也不敢說出口,只是戰戰兢兢道:“萬歲爺息怒,可是您若還要去純貴妃娘娘那兒,不能不照著規矩來。”
“撤了。”皇帝冷冷一言,“朕今晚還會去,可不需要什麼規矩不規矩,朕去,不過是顧全彼此的面,也顧全皇后的面,不要到頭來話都讓蘇氏說去。好像朕與妃嬪歡好還要看皇后臉,好像是皇后心狹窄容不下,可過了這幾天……你記著,下一回你不攔著朕,這份差事也別當了。”
吳總管咽了咽唾沫,心想:您怎麼不自己攔著自己?
皇帝又突然說:“紅幾時離開長春仙館,立刻來告訴朕。”
這邊廂,紅陪著皇后用了晚膳,們都是守規矩的人,也不能時時刻刻都逗留在中宮,算著時辰便回平湖秋月,皇后照舊派了許多人相送,十來個太監宮把路照得通亮,走到一半時,吳總管手下的徒弟急匆匆跑來,氣吁吁地說:“魏貴人留步,請您慢些走。”
從韶景軒過來,穿過九州清晏路過長春仙館,才能趕上紅回平湖秋月的路,皇帝趕來時,紅就快到家了,他沒好氣地說:“不是你慢些走?”
紅昨天和今天都沒見過皇帝,這麼黑漆漆的夜里相遇,他又將自己隨行的人都趕在十幾步路外,昏暗的線里,看不清皇帝的臉,只聽得見他的息聲,看得出來是走得急了。可為什麼走得那麼急,所以他只是來與自己說說話,等下另有別的去,是要去長春仙館嗎?
“明日不要去長春仙館,朕有話對皇后說,你在那里朕不好過來。”皇帝緩和了氣息,抱怨著,“有什麼事,值得你們一整天都在一起?”
紅問:“皇上這會子過去,不就好了?”
皇帝道:“朕現在要去……別。”他干咳了一聲,沒把話說完。
得知皇帝不去中宮,紅才詫異了,而他三緘其口,必然就是不能說,難不昨晚去了純貴妃屋子里,今天還要去?紅是沒有皇后那番魄力,甚至敢對皇帝冷嘲熱諷,可也是有心氣的,更何況是他口口聲聲對自己說,為了純貴妃那點心機手腕,永遠不會踏足咸福宮。
弘歷又道:“明日你找借口推諉,不要再去長春仙館。”
紅平靜地說:“臣妾應允了娘娘,明日要一起去西峰秀督查殿閣的修繕,這幾年皇上沒來園子里住,好些地方疏于管理,為了預備皇上日后隨時在園中舉辦宴席,趁現在氣候宜人時,都要一一修繕好。”
皇帝皺著眉頭:“這是工部與務府的事,與你們什麼相干?”
紅道:“圓明園不比紫城,不宜有太多男臣進園中,娘娘說閑著也是閑著,娘娘說……”
“娘娘說,娘娘說。”弘歷惱了,“那朕說的呢,朕要你別去長春仙館,就明天一天不嗎?”
紅頷首:“明日臣妾不去長春仙館,明日是陪娘娘去西峰秀。”
“魏紅,誰給你的膽子和朕咬文嚼字?”弘歷連名帶姓地低吼了一聲,眼睜睜看著紅的子了一,他不會這樣對皇后,卻下意識地覺得紅好欺負,覺得紅會聽他的話,可他從沒想過要把紅當這樣的人對待,但做出來的事怎麼就如此失態。
“是朕不好,朕該好好和你說。”皇帝上手扶住了紅的肩膀,更明顯地覺到輕微的,心疼地說,“皇后有氣,朕會好好和講明白,你別攙合進去可好?”
“可是……紅也有氣。”紅說出了口,“因為臣妾也在乎。”
“紅,朕真的沒想到會用那麼下作的手段,可事已經出了,難道朕要告訴全天下,朕被自己的人下了藥?”皇帝道,“將來有很多法子來理這件事,但眼下能不能顧全朕的面?就像當初,你不是就……替皇后承擔下了?”
紅心中酸,很鄭重地說:“皇上若向娘娘解釋,可千萬提不得這一句,難道您要把純貴妃與娘娘相提并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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