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數日承恩，往后的日子更長，紅明白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懷上皇帝的孩子，早在瀛臺時太妃娘娘們就叮囑過，自己一定要小心計算著日子，萬一又有嘉妃那般尋釁滋事，拉拉扯扯的若不小心，因此失去了孩子的事過去常常在發生。

　然而紅很快又想起壽祺太妃臨終前的教導，要紅宮后暫時收斂芒，不論皇帝多寵，規規矩矩之外，不能輕易將自的好在人前，這紫城里有太后有皇后，有那麼多的妃嬪娘娘，不到一個小常在小答應來能干明，等在高位足以保護自己的時候，再顯山水不遲。

　紅以為，子嗣亦如此，還年輕，折騰了這麼多年，而今尚不足二十歲，愉嬪而立之年才生下五阿哥，純妃這一胎也過了三十，有大把的時間讓自己先在紫城中安頓下來。孩子必然是將來立足皇室的本，可不是現在，眼下若立刻就有了孕，只會為眾矢之的，麻煩必然源源不斷而來。

　可是剛才，怎麼就那麼自然地覺得，自己和皇帝該有孩子了呢？

　這日是紅回宮以后，第一次獨自度過夜晚，櫻桃在外間暖炕上睡著值夜，半夜都能聽見小姑娘的咕嚕聲，好在后來終究睡了過去，不至于徹夜不眠，將來還有很多日子要習慣這一份寂寞。

　臨近年關，比不得臘月上旬那般，皇親貴戚在宮里走頻繁，除夕元旦要參加國宴，但自己家也要過年，忙著在那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妥當，自然就進宮了。

　倒是富察家因富察傅清調職回京，昨夜方進城，便一家子齊聚來向皇后請安，二哥多年不在京中，見他面容染了滄桑，又見傅恒不在其中，皇后嘆道：“傅恒走得那麼急，皇上留他在京城過年，他也等不及，不然一家子才齊整。”

　如茵沒有隨丈夫遷山西任職，一則傅恒也是臨時調配過去，待皇帝有了更合適的人選，他就要回來。再則福靈安太小，不方便帶著出遠門，夫妻倆再三商議后，決定短暫地分別。此刻一襲誥命服站在嫂嫂后，補服的花紋已日漸追上嫂夫人們，傅恒短短幾年加進爵之迅速，早已遭員側目，但他許諾如茵的事，都一一辦到了。

　男眷退出后，夫人們再陪皇后閑話片刻，皇后一貫細心，總是吩咐如茵去鐘粹宮看的堂姐，但如今宮里另有一個人值得探，皇后沒有言明，如茵忽閃著明的眼神詢問，皇后會意，頷首笑了聲：“去吧。”

　如茵欣然退下，帶著長春宮的兩個宮往東六宮去，卻在長春門外迎面遇見嫻妃娘娘，如茵行大禮，嫻妃行匆匆，問道：“福晉們，這就散了？”

　“大爺二爺們都退出去了，嫂夫人們還在里頭，娘娘也進去坐坐，一道說說家常。”如茵側讓到一旁，含垂首，便沒看到眼前人的失意，遲疑了片刻才進門去，但此刻門里已經沒有要見的人，來了也沒意思。

　如茵渾然不知，待嫻妃宮后便繼續去鐘粹宮，途徑延禧宮時很想進去看一看紅，但礙著堂姐不能失了禮數，還是先來見過舒嬪。

　舒嬪昨夜吃多了酒，今天一直頭疼，見堂妹朝氣蓬神采奕奕，難免又不自在，酸酸地說一句：“你還記得我，我以為如今你進了宮，該去找你的紅姐姐。”

　如茵好脾氣的賠笑，舒嬪也不得發作，奈何實在頭疼得厲害，懶得再應付堂妹，攆道：“我要歇著了，你跪安去找你的紅姐姐吧。”

　“娘娘好生歇息，妾退下了，家里有治頭疼的藥，妾明日就派人送進宮。”如茵躬行禮，可堂姐卻冷冷扔給一句，“就你們富察家的東西好，就算納蘭府比不上，難道宮里也稀罕？”

　如茵沒有頂，安靜地退了出去，舒嬪旁的宮是陪嫁進宮，早在納蘭府的人，不得不跟出來對如茵說幾句好話，說舒嬪不好心也不好，并不是沖著福晉來，如茵淡淡一笑：“那麼多年了，我還不了解娘娘麼，你們也要盡心伺候。”

　可一離了鐘粹宮，心中立時晴朗，腳下的步子也輕快起來，歡歡喜喜走到延禧宮門前，恰見紅送吳總管出來，如茵心中一，以為皇帝要來們不得相見，可紅看到遠遠就招手，走近了彼此挽著手互相打量著笑著，一切都在不言中。

　原來皇帝只是派吳總管送了些東西來，紅客氣就送他到門前，今日知道如茵隨富察家的人進宮，但上有皇后和舒嬪，也不知能不能相見，這會兒歡喜得和如茵來時的心一樣，姐妹倆手牽手地把延禧宮逛了一遍，站在還封著門的正殿門前，如茵道：“這門鎖著做什麼，早晚是姐姐住進去的。”

　紅笑悠悠：“就是你這樣盼我好，在皇后娘娘和舒嬪娘娘跟前，我才沒底氣。”記得上回舒嬪毫不客氣地說，納蘭夫人指責如茵是白眼狼，忽然就覺得心疼，對如茵道，“可就算這樣，你也要常常來看我，我如今還沒有資格請你進宮。”

　如茵笑道：“姐姐莫不是惦記收在我那兒的金銀，怕我私吞了吧。”

　紅還真把這事兒忘了，聽如茵說當時帶回家后，傅恒異常張，再三叮囑一定要好好為魏答應保管，紅心激，笑道：“若不是太妃娘娘留給我的，你要什麼都，我還怕你私吞嗎？可我現在沒什麼能給你的，如茵你且等等，將來福靈安長大娶妻生子，姨娘要給很大的紅包，這個兒子我替你養了。”

　要說福靈安，也就富察家的長輩們心疼喜歡，侍郎府里的人在分娩那天來應個景后，就幾乎不聞不問。說白了舒嬪娘娘至今無所出，倒是事事順風順水，要什麼有什麼，難免遭人嫉妒。

　傅恒要如茵不必回娘家去氣，實在鬧得不愉快，就把如茵的親爹娘接來京城。如茵當然不能做得那麼難堪，倒是無所謂面對侍郎府的人，可朝臣之中若是說閑話，就是給傅恒添麻煩。

　舒嬪也從未以姨母自居關心福靈安好不好，倒是紅心心念念地，疼這的兒子，如茵越來越謝那個沒有頭腦發熱沖地做出無法挽回的事的自己，激當初那個冷靜的納蘭如茵，好好地看待了傅恒的舊，好好地認識了這個丈夫心底的人，才讓現在能有這份暖心的。而最最讓驕傲自滿的是，傅恒把捧在心尖上護著。

　此刻提起孩子，如茵笑道：“聽說姐姐如今是椒房獨寵，我們福靈安不知有沒有資格做皇子的哥哥。”

　紅拉著道：“我們回屋里去說。”

　姐妹倆說悄悄話的時候，鐘粹宮里宣了太醫，舒嬪今日并非矯造作，頭疼裂已經讓難以承，太醫看過后，說是染了風寒，開了止疼安神的藥便匆匆走了。舒嬪服藥后，頭疼的確有所減輕，一夜不曾好眠的人，很快就睡過去，鐘粹宮里的人松口氣，趁著娘娘睡都去懶歇口氣。

　可這邊的消息，卻原原本本地傳到了咸福宮，抱琴得到太醫的傳話，繃著臉來見主子，見純妃抱著六阿哥才高興幾分，有實在不忍說出口，在門前徘徊猶豫的模樣被純妃瞧見，到底把進去了。

　純妃沒好氣地問：“永璋又被皇上訓斥了嗎？”

　抱琴擺手道：“不是三阿哥，是、是太醫院傳來的消息，娘娘，朱太醫說舒嬪娘娘可能有孕。”

　純妃眼中出兇，恨道：“這麼多年沒有，怎麼突然會有，皇上不是一直讓吃著……”

　抱琴道：“舒嬪娘娘在人后頗有幾分任，鐘粹宮里的人都是著的脾氣伺候的，或有這個不想吃那個不愿吃的時候，他們也不能勉強。眼下朱太醫說還不確定，等過兩天再去請平安脈時，就有確切的消息。”

　純妃寒森森地笑著：“也不用怪我，若不是朱太醫告訴我，發現是皇上從中作梗，我也不會這麼狠心，皇上既然是不愿納蘭氏的人生下孩子，我自然要替皇上分憂。”

　抱琴提醒道：“娘娘可千萬小心，太后那兒可是至今盼著舒嬪也能有一男半，念著舒嬪娘娘出高貴呢。”

　純妃孕中幫著抹額，此刻似乎心火熱嫌煩躁，一把扯下來，額頭上有紅瑪瑙留下的淡淡印記，像皺了川字眉一般杵在眉心之間，折損了純妃的貌，平添了幾分戾氣，發泄著委屈與不滿，冷冷地笑：“既然不能說是皇上不讓納蘭氏生，那就必然要有人來承擔頂罪了。”

　抱琴心中惴惴，明白主子是盯上了誰，眼下純妃坐月子不能彈，不得一些事要去辦，從手里過的孽債，真是越來越多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