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那張難看的仿佛欠了他千萬兩銀子的臭臉，季崇言恍若未見，只淡淡道：“去哪里？”

又一聲問詢終于驚的正在驚恐不安中的季崇歡回過神來了，他看向季崇言，干道：“哦，我……我出城。”

檢行兵：“……”

前段時日鬧出那些事之后，他還以為這安國公府的季二公子雖說人品問題大了些, 可腦子還是有的，畢竟是傳聞中的長安第一才子嘛！可眼下見了，卻只覺百聞不如一見，眼前這位人品有問題是真的，可腦子好使卻是假的。

世子都問他出城去哪里了，他回一句“我出城”, 這……他三歲的小侄子都不會回答出這樣的廢話來啊！

季崇言默了一默, 似是也有些詫異于季崇歡的回答, 正想說什麼，那廂的季崇歡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口問了起來：“那個東平伯府的姜……姜四小姐是不是也回來了？”

季崇言“嗯”了一聲，打量了他一眼：“誰同你說的這個消息？”問話之時，季崇言的目略過了季崇歡，看向他后那個小廝。

小廝朝他比了個口型“蘇”。

季崇言恍然，那廂的季崇歡卻未發覺自己的小廝是別家的人，口風咬的還算，干笑了一聲，解釋道：“聽幾個故的好友說的。”

左右他季崇歡好友不，若是這大堂兄實在吃飽了撐著沒事做想要追問，到時候隨便說出個不在長安城的好友好了。

不過好在今日這大堂兄并沒有想要追問的念頭，聞言只淡淡的“嗯”了一聲，隨口道了一句“姜四小姐同我們一起回來的”之后便繼續“關”起了自家的堂弟來：“我同祖父此離長安許久，今日才到了長安。你有什麼急事推了便是！何必著急今日？”

那句“姜四小姐同我們一起回來的”險些沒把季崇歡嚇死，連同后面那句話都未在意, 只下意識的看了眼祖父那輛馬車之后長長的車隊，只覺眼前這條車隊仿佛幻了惡龍一般向自己迎面撲來。

前頓時一陣氣悶，就似是昨日半夜夢到姜豬朝自己了下來，那種鬼床一般的覺瞬間籠罩全。

季崇歡渾冷汗涔涔，下意識的手拭了拭額頭的冷汗，道：“不……不行！我這事急得很，我……”

原本以為這大堂兄對自己一向不甚在意，為人冷淡無，不喜歡多管什麼閑事。若非如此，去歲請這大堂兄幫魏家時也不會幫個倒忙出來給他好瞧了。

季崇歡覺得自己看季崇言的眼沒有問題：這大堂兄素日里就是如此，連話都鮮同他說，更是不管家里的事。

這樣的冷淡素日里瞧著無了些，可在今日看來卻實屬再好不過了。季崇歡開口準備隨便編排個什麼理由便趕閃人，免得自己被那姜豬纏上。

料這編排的理由才開了個頭，前一刻還冷淡無，對他的無禮也不甚在意的季崇言卻在此時突然變了臉。

“季崇歡！”

一聲直呼其名讓季崇歡本能的渾一，正想說話，卻聽季崇言已先他一步開口了。

“你當我不知曉你心里對祖父有怨？”

不……不是！他不是怨恨是害怕，季崇歡本能的覺得不太對勁，想開口解釋。

季崇言卻已經先他一步繼續說了起來。

“知曉祖父回來了，故意避著祖父是也不是？”

“不想見祖父直說便是！何必編排這麼多虛話？”

“你當我不知曉因著前些時日天花的事你對祖父怨恨已深？”

……

季崇歡倒是頭一回發現這個素日里總是對他不冷不熱的大堂兄口齒這般個伶俐法的，他連想個話的空檔都尋不得。

一連被嗆下三句話，好不容易尋了個空檔，季崇歡正想開口。

那廂的季崇言卻本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再一次開口了。

“滾！”

這一個字言簡意賅，一字落下之后，季崇歡這才發覺周圍安靜的厲害。

那些排隊等候進城的百姓此時正愣愣的往這里看來。

許是頭一回親眼目睹國公府這等貴人兄弟間當著他們的面吵架的，一時竟看的目瞪口呆。

季崇歡張了張，想要解釋什麼，那輛被他關注了許久的馬車車簾卻在此時突然被掀了起來，安國公冷著的一張臉出現在了視線之中，而后便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大步向這邊走來。

看著向這邊走來的安國公，季崇歡心中“騰”地一下，慌的更厲害了，腦中還在想著什麼說辭時，安國公卻已走至他的面前了。

那張肅沉的臉盯著他看了過來。

“祖……祖父……”季崇歡張了張，才來得及喚一聲“祖父”，“啪”地一聲掌聲便落了下來，周圍原本已有些窸窸窣窣聲響的人群再次安靜了下來，百姓吃驚的看向被扇了一掌的季崇歡。

從先時起就覺得這什麼季二公子有些不像樣子，若是自家的孩子非得好好管教一番不可。

沒想……才這般想著，那廂的安國公便當真當著大家的面手管教了。

季崇歡只覺得耳中“轟”地一聲，整個人瞬間懵了，待到再次反應過來時，臉上鉆心般的疼痛瞬間涌來，他捂住被扇腫的臉吃痛的驚呼了起來。

“想要避開老夫直說便是，不消行那些的小人之道！”安國公怒喝了一聲，開口直喝了一聲：“滾！”

眾目睽睽之下挨了這一掌，還是在這等愚民的面前挨了這一掌……這掉下的面子也不知多久才能撿回來了。

季崇歡心中一陣后怕，腦中更是茫然的厲害，只是出自本能的，對著盛怒之下的安國公又懼又怕：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沒人告訴他該怎麼辦。

“祖……祖父……”季崇歡囁嚅著出聲，看向安國公。

安國公看向捂著臉朝自己看來的季崇歡：那眼里除了茫然和畏懼看不到其他，一個弱冠之齡都定下親事即將要親的男兒竟是連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都不知道？

安國公被氣笑了：大抵是去歲那一年，這個沽名釣譽的次孫這些事做的實在太多了，從初時的憤怒生氣，到如今，看著這樣的季崇歡，他竟覺得也不奇怪了。

這次孫怕是這輩子也只這樣了！只是雖是如此，心里卻到底有難言的懊惱之意。

他并不奢求子孫后輩如何，再者……有個出的長孫在，他對后輩子孫的要求并不高。

做個富貴閑人，沒有建樹也！

可不想，就連這點要求，這個次孫還做不到。日里惹出無數的麻煩令人心煩。

有時候，他甚至懷疑是不是他季某人這掌家人沒做好，沒教導好后輩！可一樣的教，言哥兒就不似這個不的東西！說起來，言哥兒他爹比起老二還要不呢！

安國公覺得這子孫教導之事果真是令人費解的厲害！

“不敢當你這一聲祖父！”安國公冷哼了一聲，看著站在原地捂著臉一臉惶惶害怕之的季崇歡，“要麼滾要麼回去！”

看著憤怒的祖父，季崇歡心知若是走了就徹底把祖父得罪狠了，之后也不知道要花費多久的工夫才能祖父原諒自己了；可若是不走……季崇歡回頭瞥了眼后那長龍似的隊伍，想到昨夜夢到的“鬼床”只覺得更害怕了。

兩相權衡之下，竟覺得得罪祖父也無妨，祖父是個心的，大不了回頭好好認錯就是了！

可若是姜豬搭上了自己，季崇歡只覺得那種被黏膩的覺瞬間涌遍全，好似這天底下什麼事都沒有被姜豬纏上來的更可怕了。

如此一想，這決定似乎也沒什麼難的了，季崇歡想了想，對上臉難看的安國公，咬牙著頭皮道：“祖父，我是當真有事……”

一掌再次落下，原本只一邊腫的臉這下算是對稱了。

“滾！”安國公怒喝。

季崇歡吃痛的捂住被扇痛的臉，只來得及說一句“來日再向祖父解釋”便慌忙逃開了。

只是逃了兩步，腳下一個趔趄又狠狠的摔將了下去。

如此一個狗吃屎摔得季崇歡只覺得鼻間一熱流瞬間涌下，后傳來那檢行兵帶著歉意的聲音。

“倒是不曾注意不小心踩到了季二公子的袍，是我的不是……”

周圍百姓唏噓聲四起，眼角余一掃便能看到湊在一起小聲議論的百姓正在對著自己指指點點，季崇歡紅腫著一張臉，只覺得這輩子的臉都在今日這一日給丟盡了，此時哪還顧得上什麼檢行兵，匆匆忙忙爬上了馬車，催促小廝：”快，快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小廝朝臉難看的安國公同季崇言施了一禮，揚起馬鞭在了馬上。

城門前的一場鬧劇終于隨著得得離開的馬車而落定了，香梨趴在車窗邊看著馬車逆行而來，這里到底離城門口還差了一些距離，的形他們看到了，可人倒也沒看真切，只遠遠看到季崇歡整個人穿在寬袍子里跟裹了床褥子似的。

看著安國公甩了季崇歡兩掌，香梨正趴在車窗邊同馬車里的姜韶轉述著城門前的那一幕，正說道“那個季二公子摔了個狗吃屎”時，馬車自旁經過。

對姜韶以及旁的香梨已一年多未見的季崇歡也早已記不清“姜豬”旁那個清秀有余、姿不足的小丫鬟的長相了，畢竟能他記住的非人不可，香梨自不在他能記住的名單里頭。

不過雖是相貌記不住，可得益于那小丫鬟如同倒豆子一般清脆爽利的說話聲，季崇歡對這聲音還是有所印象的。

乍一聽到那句“那個季二公子摔了個狗吃屎”只覺得這咋咋呼呼的聲音有些耳，便本能的往這邊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的兩輛馬車中的人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嚇得不輕。

季崇歡臉頓變，連忙催促駕車的小廝：“快……快走！”這一眼雖說未看到那姜豬的影子，不過那個說話如倒豆子一般的小丫鬟卻是讓他記起來了：這不是那姜豬邊的丫鬟又是哪個？

丫鬟在這里，主人又能去哪里？這馬車里坐的定然就是姜豬了。

季崇歡越想越是害怕，連忙催促駕車的小廝：“快些！”

若是姜豬看到他，怕是又要沒有半點自知之明的黏上來了。

正這般想著，聽得那輛馬車里那說話跟倒豆子似的小丫鬟倒了一口冷氣，驚呼出聲：“啊喲我的媽呀，可嚇死我了！”

“小姐小姐！你知曉我看到誰了？那個繡花枕頭季二公子……哦，不對，不是繡花枕頭了，也不知道那個季二公子這一年做了什麼，方才那一眼真真丑的把我嚇死了！他一個臉腫的跟四五個包子那麼大，臉紅彤彤的像個猴屁似的，鼻子上兩管紅鼻涕……我三歲起就不流鼻涕了，真真丑到我了……”

小丫鬟倒豆子似的聲音說響亮不算頂響，卻出乎意料的有穿力，以至于后頭好幾輛馬車里的人都聽到了，一時忍不住紛紛探出頭來看看這個“丑到人”的是何方神圣。

面對如此多的“關注”，饒是不關他事的駕車小廝都忍不住下意識的捂了捂臉：雖說不關他的事，可不知道為什麼，真真覺得有點丟人。

后馬車里同樣聽到這一聲的季崇歡憤怒的催促：“還不快走！”

真真這輩子也未遇到過如此丟人的形了。

被催促的駕車小廝手里的馬鞭甩的飛快，明明是輛馬車，不是個人，卻偏偏讓人看出了幾分慌不擇路的味道。

目送著這一輛馬車倉皇逃出了眾人的視線，香梨“唏噓”了幾聲之后仍有些心有余悸。

是當真被季崇歡嚇到了，難道果真是老人說的“相由心生”那句話？這一年不見，那個季二公子竟生了這個模樣。

“小姐。”放下車簾，香梨搖頭拍了拍自己的脯，安了自己一番，坐回了位子上，的看向姜韶。

對方才季崇歡攪出的靜自始至終反應都是淡淡的，喚了一聲“香梨”之后，道：“回來之事我并未提前告之父親，待得進城之后，你帶著行李還有幾個護衛先去家里，我帶著小午去見一見父親。”

姜老夫人的事也該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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