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謝玉淵起了個大早。
今日衛國公大壽,無論如何都要盛裝出席,以示尊重。
一切妥當,往銅鏡前站立時,被鏡子裏的豔麗給驚呆了。
“佛要金裝,人要裝,小姐平日裏就是太素淨,這個也不肯戴,那個也不肯戴,瞧瞧,打盼起來就不一樣了吧。”
如容心道,就憑小姐這一打扮,京中的那些貴哪個能比得過。
謝玉淵像是沒聽到的埋怨,從發髻上拔下一隻金釵,“這個重,不戴。”
“小姐?”如容氣得直跺腳。
今天四小姐也要厚著臉皮跟著去呢,難不又被搶了風頭?
謝玉淵笑笑,轉走出房間,去後院給高氏請安。
高氏此刻如往常一樣,正在小花園裏消食。穿了件淡紫的秋衫,頭上半點珠釵都沒有。
見兒過來,莞爾一笑,手替攏了攏披風,“早去早回。”
謝玉淵反手握住的手,發現有點涼,“娘進屋吧,天冷了。”
“不急,送你走了再回屋。”
“昨天還剩下幾隻螃蟹沒有蒸,等我回來,親手剝給娘吃。”
高氏隻笑不語。
時候不早,謝玉淵鬆開手,出了小花園。
一隻腳剛過去時,忍不住回頭再看了一眼。
高氏遠遠的看著笑起來,悄無聲息的,眉眼舒展開來,眼先彎,角才慢慢翹起來,眼睛裏似有水似的,然而仔細一看,又不見了。
謝玉淵心道:娘笑起來,可真好看!
……
坐轎到了角門,謝玉湄早早的等在一旁。
出人意料的,今天打扮的格外素淨,竟然隻用一隻白玉簪子定住了發髻,臉上更是脂未施。
江南的姑娘,原本就生得風流婉轉,一淡藍素更映得如雪。足的日子,似乎清瘦了許多,腰盈盈一握,端的是楚楚可憐。
原來,是想走小家碧玉的路線啊!
倒是聰明!
見謝玉淵來,謝玉湄低眉順眼的上前行了禮,聲道:“三姐,我這打扮,沒搶你風頭吧。”
“太素淨了,不像是去吃壽酒,倒像是去奔喪一樣。”
謝玉湄如明月般皎潔的臉,出些愧之,這話是從前說給謝玉淵聽的,如今原封不的還回來……
還吧!
等今天過了,我看你還能得意到什麽時候。
姐妹倆上了馬車,車子正要走,卻聽外頭謝玉湖喊了一聲:“三妹,等一等。”
謝玉湄忙掀了簾子,探出腦袋。
謝玉湖氣籲籲地看了馬車裏頭一眼,附在謝玉淵的耳邊,用極輕的聲音道:“阿淵,小心謝玉湄,沒安好心。”
“二姐回去吧,我心裏有數的。”
謝玉淵笑了笑,摔下簾子。
馬車啟,車軲轆吱呀吱呀響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謝玉湄才怯生生的問:“三姐,二姐和你說什麽?”
“讓我別闖禍。”
“三姐是有分寸的人,不會闖禍的,二姐多心了。”
“四妹也是有分寸的人。”謝玉淵似笑非笑地看著。
謝玉湄額角“突突”直跳,手裏帕子絞麻花。
難不,知道了什麽?
轉念一想,怎麽可能?又不是神仙,自己可千萬不要了陣腳。
很快,馬車駛到了衛國公府門口。
早早等著的老管家一看馬車上的“謝府”二字,立刻迎上前。
饒是有心裏準備,謝玉淵還是被府門口排長龍的馬車給嚇了一大跳。
這陣仗,可真大!
“三小姐,請!”
老管家親自引路,把人引到小轎上,轎子隻能坐一人,於是姐妹二人分坐兩頂小轎。
謝玉淵走在前頭,剛走幾步,就聽老管家在外頭低聲道:“三小姐,世子爺都待了,讓你一切隨意。”
謝玉淵聽著這意有所指的話,心中一:“他人呢?”
“在前院迎男客,等前頭安定了,他會來找你的。”
“替我傳個訊給世子,讓他別急,一整天的時間呢,有的是機會!”
“是,老奴一定把話帶到。”
說話間,轎子行到了宅,立刻就有婆子掀了簾子把人扶出來,態度恭謹的,像是扶了位公主,半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謝玉淵忍不住在心裏歎。
都說三代為作宦,方知穿吃飯。衛國公府世襲三代,富貴了近百年,連帶著下人的一舉一都及有規矩。
隻是為何生的兒子蘇長衫,這般沒形沒狀?
謝玉淵來不及多想,在眾丫鬟的簇擁下走進正廳。
“謝府三小姐到!”
下人這一唱,原本熱鬧非凡的廳堂裏,頓時啞寂無聲。
誰不知道,這位才是今兒的正主啊,衛國公府的這個局,本就是為一個人設的。聽說,這還都是宮裏的意思。
嘖嘖嘖!
這謝三小姐真是麻雀變凰啊,一飛衝天了!
蔣氏和老娘蕭氏對視一眼,心裏百般滋味。
尤其是蔣氏,後悔的恨不得自己一個大。
早知道如此,當初兒子把謝玉淵救上來,就應該順水推舟的去謝府求親,把人娶進門。
現在好了,金山銀山的嫁妝沒了,兒子也和生分了……自己怎麽就這麽蠢的!
無數道視線過來,謝玉淵隻當看不見,昂首的走上前。
正廳的主位上,並沒有坐著人,一個打扮的花團錦簇的豔麗婦人迎上來,聲音溫和:“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再看看我們這些老黃瓜,都恨不得躲起來不見人才好。”
立刻有得臉的婆子在謝玉淵耳邊小聲提點,“這一位是衛國公府宅當家人李姨娘。”
謝玉淵既然來了,自然是做足了功課來的。
衛國公的原配夫人,蘇長衫的生母早在八百年前就見閻王去,府裏幾個姨娘明爭暗鬥了很多年,這位李姨娘始終更勝一籌,掌了宅的管家大權。
不過,也就管家大權而已。
國公爺早就放出話了,這輩子眼裏隻放得下一個正妻,別的人,就算是天上的仙,也休想了他的眼。
話雖然放出來,但國公爺往宅納的人,半點也沒,以至於生出一大堆的庶子庶,但能扶正的,一個沒有。
這麽多年下來,誰也弄不明白國公爺到真癡,還是假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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