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紅院裏，燈火通明。

前頭的歡聲笑語，毫傳不到那間的包間裏。

蘇長衫臉微沉，回頭衝張虛懷道：“這事兒太大，趕派人通知暮之吧。”

張虛懷聞聲沒答應，隻是意味深長的看著手裏的酒杯，“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麽呢，我怎麽越發看不明白這裏頭的意思。”

“看得明白也好，看不明白也好，先送信。”

“急啥，我一早就派人送了。”

蘇長衫長鬆口氣，一屁跌坐在椅子上，像條死狗一樣了幾下：“千萬，千萬不能讓平王納了謝玉淵。”

“你說不納就能不納？那謝府一聽是平王府來人，隻怕連個推辭都不會有，一口應下。”

蘇長衫一聽這話，從椅子上掙紮著坐穩了，“算了，我還是不太放心，來人。”

黑人破門而，“世子爺。”

“再派人去江南，告訴安王，讓他速速把那邊的事理好，立刻趕回來。”

“是。”

“讓他一定要快，山雨來風滿樓，這京城……往後不太平。”張虛懷迅速補了一句。

黑人抱了下拳，一閃而逝。

張虛懷繃的神經這才稍稍放鬆下來，“聽說那丫頭把陳府的親事給拒了去？”

“嗯，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我倒寧願嫁給陳府。”

“嫁到陳家和嫁給平王有什麽不同，還不是一丘之貉！”

蘇長衫被噎的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永安侯和平王一向走得近，陳海是永安侯的婿，當初調任揚州做，也是平王一手安排的。

果然沒什麽不同。

“那……要不要我今天晚上去謝府走一趟，待謝玉淵幾句？”

“待個屁！”

張虛懷一拍桌子，“這丫頭心氣兒高的很，別說做側妃，就是平王的正妃，怕也不會心。”

“那……咱們就這樣靜觀其變？”

“先看著，等李錦夜這小子的回話。”

張虛懷把酒杯一扔，從椅子上站起來：“這幾日我多安排在宮裏值夜，裏頭有什麽風吹草，還能及時的知道。老皇帝突然來這麽一招，絕不是什麽心來。”

……

翌日。

一早。

福王府的長史就坐到謝府的堂屋裏。

謝玉淵剛剛起，聽到這個消息後，手中那柄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妝臺。

借著這沉沉的敲擊聲，讓自己鎮定下來，心裏飛快的盤算著。

不用猜，福王的長史到謝府多半也是為了提親而來。前頭平王，後腳福王，看來這福王是有向平王挑釁的意思。

再往深裏想一想，這兩人哪裏是圖的人，而是圖背後高家那滔天的財富。

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自己因為高家變了一塊香噴噴的骨頭，恁他是誰，都想上來咬一口。

羅媽媽這會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前頭還在高興，皇上把高家的東西還了，後頭這一連串發生的事，可就讓人高興不起來了。

一個陳家，小姐打發了，也就打發了。

平王府和福王府怎麽打發？

再者說，這兩府上都有正妃，小姐嫁進去說得好聽是個側妃，說得不好聽，就是個妾。

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姑娘，給別人做妾，羅媽媽覺自己想一想，心就能滴。

謝玉淵把梳子往妝臺上一扔，沉默著走到了院外。

沿著遊廊走，到轉角，抬頭看到雲在遮月，花枝被風吹得沙沙搖，心裏莫名浮上一不好的預。

羅媽媽的擔心，心裏清楚的知道，做妾不做妾並不在思慮的範圍，有著更深一層的擔心。

自己這塊香噴噴的骨頭，會不會是老皇帝拋下的餌。

如果是，那餌起什麽作用？

用來的是誰？

僅僅是平王或者福王嗎？

謝玉淵突然從心底升出一無力來。

“小姐，小姐，二小姐來了。”

謝玉淵一回頭，就看到謝玉湖遠遠的看著，臉上是濃濃擔憂。

兩人無聲的站了片刻，謝玉淵無奈的衝笑了一下。

原本從延古寺回來，自己還想著無論如何，都要給二姐掙個前程出來，哪知道這會是泥菩薩過江，自難保了。

“虧你還笑得出來。”

謝玉湖走過去，纖手輕輕了一下謝玉淵的額頭，“都快火燒眉了。”

謝玉淵：“……”

不笑，難道讓哭嗎？

謝玉淵強忍著心裏的張，笑道：“二姐找我做什麽？”

謝玉湖幽幽歎了口氣道：“前頭我還在羨慕你，一下子得了這麽多的好東西，現在……”

“現在也應該羨慕，到底是王府的側妃，那可是有品階的，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當的。”

“阿淵，你……”謝玉湖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二姐。”

謝玉淵走到邊，輕輕挽住的手，晃了晃，似嗔似道：“天塌不下來，就算塌下來，也有個高的人頂著，更何況事還沒個準，咱們先不急。”

“能不急嗎！”

謝玉湖用力的掐著的手，“人都上門了，左右就是挑一家的事。”

“二姐，這一家可是那麽好挑的？”

謝玉淵忍著手上的痛，笑道：“挑平王府，得罪福王和中宮；挑福王，得罪的是平王。二姐，這會焦頭爛額的人不是咱們，是我那個親爹。”

“你當真心裏一點都不急嗎？”

“急有用嗎？”

謝玉淵餘掃了天空一眼。

急是沒有用的，高家的財富一歸還，別說是婚嫁了，就是生死都在皇帝的手裏。

他要你嫁香的，你就得嫁香的；他要你嫁臭的，你就隻能嫁臭的。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

謝玉淵能等，謝二爺不能等。

兩個王爺都是跺跺腳，就能把他踩死的人，他怎麽敢讓他們等。

更要命的是，選哪一個呢？

謝二爺送走福王府的長史，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在他的心裏，高氏母從來都是棋子，有用就用，沒用就扔。哪曾想，如今盤麵上的棋子帶著殺機，弄不好……是要抄家滅族的。

謝二爺腦子裏盤算一陣後，立刻提起角往福壽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