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夜挪了挪子，沉聲道：“他們已經到了蘇州府，下一站是揚州府，我的人一直跟著，很穩當。江亭這人，果然是走南闖北，見識非常人能比，我現在倒有些後悔了”

謝玉淵支著耳朵聽到這裏，心裏一震，“你後悔什麽？”

“後悔隻要了他三年，我想長長久久的把他帶在邊，替我做事。”

謝玉淵蹭的一下坐起來，“你想都別想，我不會同意的。”

李錦夜看著氣鼓鼓的樣子，莫名的想到了那隻扁小畜生，瞪起眼睛的樣子，和這丫頭一模一樣。

“我說說罷了，你別激。答應你三年，就是三年。”

這還像句人話。

謝玉淵鬆了口氣，複又躺下去，發尾掃過李錦夜的臉，像是羽在他心上劃了下。

“對了，好好的，你送我隻鸚鵡做什麽？”謝玉淵問。

“那畜生不會說話，瞧著煩，給你燉湯喝。”

謝玉淵：“……”早知道他是這個想法，就應該燉了。

謝玉淵：“這小畜生這會又能說幾句了。”

李錦夜瞇了瞇眼睛，“那就養著吧，給你解個悶。”

“聽它說話，我才悶呢！”

“噢，那還是燉了吧！”

京裏的謝府，小混蛋從噩夢中驚醒，它撲閃著翅膀，想著剛剛的夢境，恨恨道：“愚蠢的人類，除了吃它，還能不能有點高尚的追求？”

謝玉淵側過臉瞪了一眼，“我給它起了個名，小混蛋。現在燉太早，養了再燉。”

李錦夜眼中有亮閃過，“隨你。不過，這名字，聽著像是在罵人。”

沒錯，罵的就是你！

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謀劃著什麽造反，問過我這個救命恩人的意見嗎？

好不容易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就是為了讓你糟蹋的？

謝玉淵腹誹了幾句，眼皮子耷拉了下來。

李錦夜見沒了靜，側首看了一眼，正要別開視線時，就聽謝玉淵似夢似醒的囈道：“李錦夜，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李錦夜心頭一悸。

他沒有想到在這片清野、孤獨的客棧中，能聽到這樣一句心的話。

……

謝玉淵一覺醒來，枕邊的龍涎香已經淡了，屋裏空空。

他已經了？

有敲門聲。

謝玉淵將銀針握在手上，把門打開，二慶敏捷的閃進來，“三小姐，王爺已經出發，周大人這會去了衙門，咱們這個時候往京裏趕最好。”

謝玉淵怔愣了片刻，“王太醫跟著去了嗎？”

“去了，小姐放心，王太醫雖然不如張太醫，但也是一頂一的好手。”

“我洗漱下，馬上來。”

再次坐回馬車中，謝玉淵就像做了場夢似的，有種不真切。

隻是這種不真切，很快被李錦夜那一團麻的脈相所替代。

萬事萬，有因就有果，有係鈴人，就有解鈴人，有下毒的，就有解毒的……不相信李錦夜上的毒，就是一個死結。

回京後，得沉下心來好好想想，搜集一些醫書，看看能不能把這個結，給解開。

……

就在謝玉淵結了帳，走出客棧時，李公公打著秋千，匆匆走進書房。

“皇上，周大人派人回來了。”

寶乾帝剛剛下完朝，剛喝了口參茶，驚道：“這麽快？”

“說是有急事。”

“宣。”

片刻後，暗衛跪地，從懷裏掏出一封信。

李公公呈到案前。

皇帝拿出信，慢慢的臉就沉了下來，看到最後，他蹭的從龍椅上站起來，著手指向暗衛。

“這上麵的事，可是真的？”

“回皇上，千真萬確，王太醫親手診的脈，絕對不會有錯。”

“來人!”寶乾帝重重一拍：“給朕宣張虛懷。”

“嗻！”

半盞茶後，張虛懷滿頭是汗的跑進來，“給皇上請安。”

寶乾帝抄起桌上的茶盅，朝張虛懷砸了過去。

茶盅在張虛懷腳下炸開，濺了他一一臉。

他嚇得臉蒼白，趕伏地，心裏卻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第一個念頭就是：完了，謝玉淵被皇帝的人逮住了。

“張虛懷，我問你，李錦夜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虛懷這會連外都被冷汗浸了。

這話什麽意思？

他怎麽聽不明白呢？

算了，裝糊塗。

“皇上，臣也不知道安王的……”

“他還能活幾年？”

轟！

一道天雷在張虛懷耳邊炸起，腦子急速的轉了一圈，頓時就明白了皇帝問這話的意思。

一定是皇上派太醫給安王診脈，診出了他脈裏的不對。

“回皇上，倘若安王好生保養著，還能活個五六年，倘若……左不過兩三年。”

兩三年？

皇帝隻覺得一陣悶痛，一口氣差點卡在口裏。

“為什麽不早說？”

早說了，你會如此痛徹心扉嗎？

張虛懷心中冷笑了一下，低眉垂目道：“安王說皇上日理萬機，國事家事都在您一人上，不想再讓您為他的子傷神。他還說，凡人總有一死，早死晚死又有什麽區分。”

“……”皇帝一噎，心頭竟止不住的狂跳，“為什麽不早些回京，朕的太醫院有的是能人。”

“皇上，不是臣說自大的話，臣治不好的病，太醫院能人再多，也別想治好。”

張虛懷看了眼上頭的人，繼又道：“這些年，安王和臣流落在外，遲遲不回京，就是為了尋遍天下名醫，若不是蘇世子找來，安王和臣也沒打算再回來。”

寶乾帝死死的盯著地上的人，臉變得極其難看。

“張！虛！懷！”

張虛懷被皇帝的這一聲，嚇得無端一陣戰栗，卻著頭皮下了一劑猛藥。

“安王說了，世上父母沒有不子的，白發人送黑發人，他怕皇上您傷了龍。”

這劑猛藥下下去，寶乾帝失魂落魄的跌坐在龍椅上，半天沒有聲響。

……

夜，無邊。

李公公端上敬事房遞來的牌子，走到皇帝邊，“皇上，時辰不早了，該歇了。”

“都撤了吧，朕今兒歇在書房。”寶乾帝揮揮手，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