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下已如明鏡兒一般，可是當著衆人的面兒，卻是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好了，朕都知道了。朕乏了，你們先跪安吧。回頭，朕自有旨意。”

王公大臣們還有些不甘，皇帝朝和珅委屈地噘，“和珅啊，你把朕剛剛兒說的話，再與他們重新宣諭一遍。朕是方纔沒說清楚麼？他們怎麼都沒聽懂似的呀？”

和珅忙含笑道，“皇上放心，奴才聽懂啦……奴才這就轉諭衆位王公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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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散去，皇帝回到九洲清晏。

午間小睡了一會子，醒來卻反倒更覺疲憊。

膳房擺晚膳，皇帝一點兒胃口都沒有，直撤了，都賞克食就是。

皇帝特別將一碗冰糖桂杏仁酪賞給皇太子去，“我聽著他今兒也咳嗽了兩聲，這個潤肺，他用了。”

小太監如意腦子快，這便笑了，“今兒這蜂的味兒，就是與往日不同呢。今兒的清甜淡雅，甜而不膩，奴才聞著都覺著心曠神怡。”

皇帝瞪了他一眼，“還不快去？”

如意是小太監，可是架不住魏珠他們這些年的教導，故此也是知道皇上最心煩的時候兒，用青桂做吃食。

如意去賞克食了，不多時回來復職，卻不是自己一個人兒回來的，竟多帶了個人來。

如意先進來回話，“回皇上，十五阿哥側福晉來給皇上請安。”

皇帝心下輕輕嘆息一聲，滿意地點頭，“進吧。”

十五阿哥側福晉，正是廿廿。

乾隆五十五年正式指給十五阿哥，冊封爲十五阿哥的側福晉，到今日已是五年過去了。

廿廿進請安，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道，“奴才替十五阿哥、福晉謝皇阿瑪賞給克食的恩。十五阿哥便說，正巧兒他也有心意想要進給皇阿瑪，這便奴才來了。”

皇帝不自覺地抓著兩筷子，一手一，盯著廿廿手裡的食盒，“你倒是做什麼啦？端出來，給我瞧瞧。”

廿廿含笑打開食盒——九月裡，正是吃桂花山藥糕的時節啊。

那桂花的清香靜靜縈繞，閉上眼，就彷彿一個清麗的影依舊在這殿輕盈飄。

皇帝閉上了眼，有一會子說不出話來。

廿廿輕聲道，“八月桂花香，到九月這才釀出最新鮮的青桂來。奴才便趕著新鮮做了這個，還請皇阿瑪嚐嚐。“

皇帝扔下筷子，手就抓起一塊來，大口地塞進裡去。

八十五歲了，儘可以快樂地當個老小孩兒，不怕人家笑話。

廿廿垂眸，忍住微笑。

可是那老小孩兒自還是知道的，這便一邊大嚼，一邊彷彿自言自語似的嘀咕，“有個人啊，就是偏心眼兒！當初那些做餑餑的方子，都不留給膳房，就都只留給兒媳婦！”

“結果弄得人想吃一口，都吃不著，還得跟兒子、兒媳婦要去……”

廿廿靜靜聽著，卻不出一言。

——那位未來得及謀面的婆婆，是爲阿哥爺存了多大的心去啊。

婆婆當年的那些獨家的餑餑方子，原本是留給嫡福晉點額的。只可惜嫡福晉子不好，故此嫁進宮來之後，這便了的獨家本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