惇妃的用意，顒琰也明白。

畢竟惇妃這些年的升降榮辱，關鍵都牽繫在十公主上呢。

乾隆四十三年，汪氏因爲打死子而降位爲惇嬪，一年後的乾隆四十四年年底之前就得復位，也是因爲轉過年去，皇帝就正式給和珅的兒子天爵賜名紳殷德，並正式將十公主指配給他。

皇帝最小的兒指婚，沒的生母還不給復位的道理。

惇妃也是深諳此道，這便隨著兒十二歲，漸將及歲，大婚在即，這便又想借兒來攪波瀾了！

顒琰不喜歡如此，尤其不喜歡惇妃想要藉著十公主的，自以爲是地想將他也拉下水，爲所用。

順妃是住進過儲秀宮和永壽宮，可是他心下全然明白皇阿瑪的用意，他不會爲了這個就跟順妃有什麼齟齬去。

況且弟媳乃是順妃親堂妹，爲兄長，爲了自己弟弟，他也沒有什麼扛不起的。便是這一點子流言蜚語，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只是不喜歡十公主被捲進來。

從小額涅的教誨，他都將兄弟姐妹的意，與額娘們之間的恩怨分開來看，故此從他自己心裡，還是甚爲喜十公主這個小妹妹的——可是當此時，十公主這一句話出口，他都不知，此後如何還能對著這小妹妹，再找到從前的分去了。

如果說小妹妹尚且年之時，若是說這樣的話，他可以不放在心上；而此時十公主已然十二歲，已然是到了出嫁的年紀，不小了，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話，這個年紀孩兒家本該明白。

既然能說出口來，就算是爲了自己的額娘，又何曾顧慮過他這個當兄長的去？

——更何況，十公主的邊兒還有一個還更小一歲多、近兩歲的廿廿呢。廿廿小那麼多，竟懂事如許，就更顯得十公主這話說得是刻意，並非無心了去。

想到廿廿那小姑娘，顒琰的心又了。

不知怎地，總是他想起他額涅來。

這真是一種矛盾的——廿廿原本還那樣小啊。

或許真的是十月初十出生的緣故，當真如同與他額涅九月初九一脈延連一般，那小姑娘的婉、聰慧、輕靈、懂事，無不讓他有重見額涅的覺。

他閉了閉眼，在心底又嘆了口氣。

——只可惜，這小孩兒還太小了。小到，他都不敢去想起。一想起，便彷彿有罪惡。

更可惜，如完氏這般年紀大的，卻本不明白他心底想的是什麼。想要爲他分憂，若不知他憂生何，又該如何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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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來，依舊是大雪如鵝。

皇子皇孫們都要天不亮就起進書房，公主們雖說不用如男孩兒家一樣的辛苦，可是大清對子的教育嚴格態度卻是一樣的。

顒琰踏著夜步行向上書房的方向去。三庚在畔舉著羊角明燈，一路跟隨。

未明的天依舊深深幽藍，那羊角明燈泛著珠白，遠遠看去，便如一顆顆夜明珠，引導著皇子龍孫們魚貫朝書房去。

當走到乾清門前長街，顒琰不由得立住了腳步。

這道長街是宮中前朝與廷的分界線，所有要往廷走的人，都要在此進門。

長街西邊的隆宗門，是宮外人通往養心殿、軍機及西六宮的必經之。

顒琰歪頭，不期然見一抹小小的影。

這個時辰，皇子皇孫們進書房、軍機大臣們進上班，原都常見。偏那一抹小小的影裹挾在一羣大人中間兒，便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顒琰告訴自己，他絕不是故意看向那的。

這樣的大雪鵝，那小小的人兒卻頭頂並不撐傘，更沒有一頂小小的暖轎。

也是，這裡是宮中，規矩森嚴。一個爲公主格格侍讀的小孩兒，沒品沒級，在宮中只能徒步行走，甚至連一柄擋雪的傘都不敢撐開。

雖是天還沒亮，可是皇子皇孫、軍機大臣們，在這長街之上影絡繹不絕，見了他還都要停步請安。

他原本不想走過去，否則，不知又要被多人明裡暗裡看著。

可是……

天上的雪那樣大啊，又那麼小，他都擔心頭頂若再沒有一把油紙傘遮著的話，都會被雪給埋住了。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與幾位兄弟、侄兒打過招呼，又與進的軍機大臣寒暄過後，還是擡步朝那邊走過去。

那樣小小的，明明在幽暗的夜裡言行都是謹慎的，卻還是彷彿早早就到了他的到來。

站定，忽地擡起頭來看見了他，隨即便又低垂下頭去。

卻沒逃，就站在原地，娉婷而立。

也不知怎地，他一下就笑了。

這幾天心下的不痛快，一下子就如同落在面上的雪片子，再冷，卻也地融化了，了一灘水兒。

他走過去輕哼一聲，“這麼大的雪，還這麼早進宮來？”

上雖疏離又冷漠，卻還是親自撐開傘，遮在了的頭頂。

是孩兒啊，公主和格格們不用如皇子皇孫們一樣早地開始唸書，本不用在這個時辰跟皇子皇孫的侍讀們一起往裡來的。

給他行禮請安，端端正正的半蹲禮，“回十五阿哥，同樣都是進宮伴讀，阿哥們能做到的，奴才就也能做到。”

“哼~”顒琰脣角的笑意不覺擴大，“倒是有一把子志氣。不過就是可惜還太小了，志氣便也得跟著窩著。快些長大吧，志氣就也能跟著一起長高了、變大了。”

廿廿鼓了腮幫，“奴才，奴才每日都有吃很多，已是在努力長大了！”

他不由得失笑出聲。那樣乖巧懂事的孩兒，此時卻說吃很多，努力長大的話？

依舊如此憨可，而自己尚且不知吧？

“走吧，我送你一程。”他引著往右門去，“總不能你一個小孩兒自己頂著雪往裡去。要不，十妹和德雅便也都要怪我了。”

此時提到十公主和德雅，自是最安全的。

廿廿又鼓了鼓小腮幫，蹲禮爲謝，“奴才明白，奴才會再向十公主和德雅格格謝恩。”

顒琰心裡卻有些不高興了，就又哼了一聲，“我看，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