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樹靜而風不止。

在皇太后崩逝、後宮最有可能問鼎更高位分的順妃和惇妃兩個皆灰頭土臉，以查無實胎的結局落下帷幕後，可是前朝，乃至民間，奏請皇帝再立皇后的呼聲依然還不肯止歇。

也許是因爲皇帝太會養生，子的狀態太年輕，故此總有人相信皇帝若再立中宮，一定還能誕育出更多的子嗣，尤其是中宮所出的嫡皇子吧。

皇帝概不理會，乾隆四十二年的中元節，再度單獨命皇十五子顒琰祭孝賢皇后陵。

中元節的祭祀乃是大祭，皇帝再度單獨派顒琰來孝賢皇后陵行禮，其意義已是越發的明顯。

因爲“孝賢皇后陵”並不是孝賢皇后自己的陵墓，那是帝陵，只是因爲皇帝還在世，故此以位分最高的孝賢皇后來命名；更何況，裡面還同時葬著婉兮，以及之前的幾位皇貴妃。

顒琰來祭孝賢皇后陵，便也是來祭自己的母親了。

皇子祭陵之事，縱然外人未必知曉，可是宗室王公、務府大臣們卻都是完全明白的。

英廉的心思，又與宗室王公有所不同。

宗室王公們擔心的是十五阿哥顒琰的一半漢人統，以及他生母令懿皇貴妃的出管領的家世；英廉則極爲在意的，是之前余文儀那件事。

那件事就那麼有些模模糊糊地不了了之了，皇上沒問任何人的罪，甚至都沒給出任何明確的說法——甚至連兩位妃位的皇嗣是怎麼來的、怎麼沒的，以及究竟到底有沒有這皇嗣的真實存在，全都模棱兩可，沒給出過任何一個明確的定論。

這不符合皇上的子啊。

英廉在皇上邊已經二十年了，從一個小小的務府旗下的佐領，做到如今協辦大學士、總管務府大臣的份，皇上頗爲看中他的理財之能，故此他也算皇上的近臣之一。故此皇上什麼脾氣秉，他都瞭解啊。甚或現在和珅對皇上的那些瞭解，都是他一點點給教出來的。

皇上一向做事殺伐果斷，凡事都要說得明明白白，明磊落，不想在史書上和民間口碑上落下半點瑕疵去。

可是這件事，偏偏還是涉及到皇嗣的絕頂大事，而且還是兩位……皇上卻聽其模糊，一個說法都不給了。

按說，若是太醫誤診，太醫自當問罪，而且是大罪。可是皇上非但不給當值的太醫陳世、羅衡治罪，反倒特恩賞給超過太醫院歷史的高品銜去；

按說破天荒刑部外臣進廷來查案，便也總得論出個是非吧？可是余文儀也只是進開了兩個方子，而這方子最後還是被太醫給否了，等於白來一趟……

皇上甚至都沒親自問問順妃和惇妃二人。倒英廉之前跟和珅兩個綢繆了那麼多，想了那麼多替惇妃解釋的法子，全都沒用上，白費了。

……這些倒也罷了，終究不牽扯他自己的利益去。且惇妃也已經看到了他的孝敬之心，他與和珅的初步目的已經達到。按說他心下不該鬱卒去。

可是英廉以七十歲的年紀，以場上數十年打拼的經驗，他就是察覺到，此事不對勁。

最大的不對勁，就在於皇上自己什麼都不問，卻了十五阿哥去看余文儀。

原本以病告老還鄉的余文儀，竟然就被十五阿哥給功挽留下來了；而且僅僅十天之後，皇上就給了余文儀和餘妻以誥命！

——十五阿哥是怎麼勸的？

——余文儀都跟十五阿哥說了什麼，十五阿哥又是如何向皇上覆旨的？

——皇上爲何短短十日之後，就給了余文儀和餘妻以誥命？

這些疑問就像一個個炸彈，雖暫時還都沒炸，卻都埋在心裡，他心中惴惴，難得安生。

倒是和珅放鬆些，反倒勸他，“十五阿哥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半大孩子，瑪法又何苦將他放在心上？況且以他統，便是當年令懿皇貴妃還在世時尚有些人擔心的；可是如今令懿皇貴妃都不在了，他的地位自然降低。”

“就算皇上他祭孝賢皇后陵，也只是因爲令懿皇貴妃新薨的緣故吧。”

和珅又想了想，“不瞞瑪法，孫婿我啊還是更傾向十一阿哥永瑆一些兒。瑪法別忘了，這會子十一阿哥正爲舒妃主子服喪呢，皇上下旨十一阿哥大祭之後釋服，十一阿哥現如今自分不開來，故此皇上才十五阿哥單獨祭孝賢皇后陵罷了。”

一切也彷彿果如和珅所說，在五月孝聖憲皇后神牌升祔太廟之禮上，十一阿哥永瑆捧皇太后神牌，顒琰則捧孝賢皇后神牌，從低位上來看，果然似乎是永瑆更高於顒琰了去。

英廉自然也希如此，只是終究不敢放心。小心觀了皇上有些日子，可是自五月以來，皇上對他的態度並沒有半點的改變，依舊還是重用他，倒他約放下了些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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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六日，皇帝下旨：“阿桂，系滿洲大學士，其行走班次，自應居首。至漢大學士，亦應有在前之人，于敏中行走班次，著在阿桂之後，高晉之前。”

至此，大學士中滿漢兩係爲首之人已是定下。阿桂和于敏中二人，爲新的首揆之臣。

英廉心下又有些不安：因爲阿桂和于敏中二人，都對和珅頗有些不假辭。

“十五阿哥再度中元節單獨祭祀孝賢皇后陵……爲今之計，唯有再度敦請皇上另立中宮纔好。”宗室王公里，終於傳出了這樣的靜，其中也開始有人暗暗聯絡英廉。

以英廉爲總管務府大臣之職，更瞭解宮中。

英廉與和珅商議罷，自也覺這是個機會，值得從中籌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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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過了幾個月的心下惴惴之後，十月間，英廉又調任戶部尚書。而此時，他的孫婿和珅，乃是戶部侍郎。

一個是尚書，一個是侍郎，大清朝廷的戶部，已經都他們祖孫二人手裡了。

與此同時，他爲大學士，仍兼管刑部事務。若此一個人管著戶部、刑部兩部，也算權勢煊赫，非天子所信任的臣子，又豈會如此？

與他調任的諭旨一同，皇帝還接著又下旨又和珅再兼任步軍統領。 wωω ◆тt kán ◆￠〇

這便英廉更加放下心來。

看來是他想多了，其實什麼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