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謹懷無法再說下去。
顧爽爽仿佛要窒息在眼淚里,雙手捂住臉,不斷地機械地搖頭:“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是這樣,那個時候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可以去相信誰,你們所有人都在騙我,謹懷哥你裝作不知道我的腎臟和姆***匹配,叔叔他也是,那天陸熙離找到我,說出一切,并且陸熙離說和姆媽一直有聯系,陸熙離們是母,姆媽不要的腎臟,說姆媽花了錢指定要用我的。謹懷哥你了解當時我聽到這話的心嗎?碎了,我覺得叔叔陸熙離姆媽是一家,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所有我深信的人都騙了我,我已經不知道該信誰,獨棟別墅里我和叔叔徹底決裂,當時我說的是氣話,我說不給姆媽腎臟,但后來一個人開車在街上,我不想活了,很絕,既然放棄了自己,那就用腎臟救活那個一直想要活命的老人吧,所以我沖地去了姆媽病房,告訴我會打掉兒子的種,把腎臟雙手奉給……天哪,我以為姆媽也在演戲,卻不是,我不知道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一顆腎,如果我知道,我不會說那番話,我不會,不會……”
溫謹懷深深閉上眼,耳朵里一句一句回放顧爽爽所說的話,眼睛驀然睜開。
陸熙離。
……
姆媽去世后的第七天。
沈墨城在病房里失去意識,被送往醫院搶救,溫謹懷才得以把冷氣快要保不住的姆***火化,安葬。
顧爽爽參加姆媽葬禮的時候,沒有看到他。
獲悉,他在住院,意識沒清醒。
半個月后,顧爽爽在姆***墓園遠遠地看見了他的背影,被人用椅推著,病未痊愈,他低腰放下白,拿起口琴,一個人在墓前吹了很久。
那是顧爽爽第一次見他展示音樂方面的才能,吹的很簡單的曲子,來回往復。
一定是姆媽教他的。
顧爽爽在樹后面靜默陪了他許久,直到幾小時后下雨,有人給他撐傘。
顧爽爽了小腹,捧著始終沒機會送給姆***白,快步下山。
這些天緒平靜,不為別的,為肚子里的寶寶。
姆媽去世后的第二十八天,住在小霜家里的顧爽爽接到別墅那邊的電話,周嬸悄然小心地嘆息:“太太,先生要見你。”
顧爽爽手捧電話,眼前一陣恍惚,良久,靜默地恩了一聲。
掛電話后的心緒并不能夠平靜,蒼蒼茫茫,混白一片,許多話想對他說,說個明白清楚。
去見姆媽那晚的詳細經過,會親自說給他聽,他無法從姆***死里走出來,如何看待,那是他的事。
他信與不信,怪與不怪,都已經不再重要。
當日下午三時,顧爽爽來到獨棟別墅,曾經住過,隔一個月再看,恍若隔世。
別墅里王姐周嬸一干傭人都不在。
顧爽爽料想他在二樓,懷孕兩個月,腹部平坦,無不適,但走路上樓下意識都會很小心。
臥室門口,顧爽爽舉手,空中頓了頓,屏息敲門。
門開了,一陣人香氣。
顧爽爽猝不及防抬眼,恍白的臉恍白的眼神恍白的心,看見門里站著一道人影。
長發凌,臉頰嫣紅,香肩半,服很松散的陸熙離。
陸熙離神態頗為疲累地沖笑了一下,“墨城在里面等你。”
顧爽爽垂下眼睛,走進去,曾經他們住的這間臥室,此時此刻氣味難聞,顧爽爽捂住,忍住胃里的酸嘔之意。
沒有什麼是可以再讓意外的了,如今心臟滴和從前滴不同,從前很痛,現在很麻木。
謹懷哥說陸熙離說的話,與事實不符的太多。
顧爽爽笑了,有一點應該是事實,沈墨城陸熙離這個人,如陸熙離所說,會。
房間里是剛完事的模樣。
顧爽爽垂眼盯著漂亮的地毯圖案,只用了一秒,眼睛的涌破碎恢復安靜。
落地窗簾開了一米寬的,下午的照進來,落在躺椅上那道頎長影之上。
顧爽爽走到他后斜方一米之距,看見他瘦削蒼白的臉,側臉依舊致,病態中反而更顯英俊,浴袍松散,膛理白皙伴有紅痕,他氣息還沒穩下來,閉眼在,從前與完事后他就是這副模樣,一條手臂擱在眼睛上,額頭上很多汗,在下散發芒。
床邊的垃圾桶邊沿,安全套吊在上面……
說好不痛,說好麻木,里卻還是凝固,大夏天里凍僵。
他睜開眼睛,疲憊的樣子,是該疲憊。
視線平視落地窗外那道,睫側對顧爽爽,那樣悠長,不眨。
他抬手指了一下旁的矮桌,姆媽去世二十八天來,兩人第一次見面,對說的第一句話,有點長:“離婚協議,沒有異議簽字,說過要把孩子打掉的話?明天張青陪你去醫院。”
他閉上眼,側臉線條在顧爽爽眼里鑄錠了般,他薄里一個字一個字迸出地清晰而慢:“孩子打掉,今生今世,沒有必要就不要再見面。”
顧爽爽走到桌前蹲下,拿筆簽字。
走過的青蔥二十年,顧爽爽在許多地方簽下過自己的名字,課本,考卷,超市購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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