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抬一抬腰，我給您換條褥子。”

　羅婆子看眼小麥的臉，又看一眼，配合著抬抬屁讓將褥子拽出去。

　著小麥臉上著傷布，又抱著褥子面無表一瘸一拐的出門，羅婆子臉有些掛不住。

　這咋還生上氣了呢。

　沒對兒子說實話，不是怕孩子花錢大手大腳？又不是攢下為給自己花。

　這是給誰甩臉子看呢，以前哪里敢對這樣。

　自從野豬來啦，這可真是看出來了，你們看出來沒？家里各方面發生了天翻復地的變化，唉。

　白玉蘭端著粥碗推門進來，恰好看到羅母正沖門口翻個白眼。

　翻白眼這種作也不能只翻一半，收不回去了。

　羅婆子和白玉蘭對視，面略顯訕訕。

　白玉蘭將粥碗放在長條凳上。

　一邊扶起羅婆子，別躺著了，起來喝粥吧，喝了好幾天流食，以免渾沒力氣。

　一邊說道：

　“你還挑理翻上白眼啦？家里就一個兒子，又不是有好幾個，你咋還能對孩子在銀錢方面的事上撒謊呢。

　說句不好聽的，就咱們這歲數甭管是意外還是啥，就像是這次。

　咱們有一天要是突然撒手而去，你不說實話，孩子都不知道你藏了多銀錢，更是心里沒數，你到底丟了多。”

　羅婆子聽到“丟”字，心里就一，腦門也跟著疼，又想昏迷了。

　說沒說實話的，也全丟了。

　區別在于和那群賊人是二百三十兩的仇恨還是五百零五兩的仇恨。

　而從醒了能稍顯平靜，要謝自己被打了，躺了這麼多天？要謝謝那些賊人唄？

　謝他個，活撕了他們的心都有。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沒倒下，第一時間知曉真能哭死，恨不得不活了也要捶鼓告狀。

　那是摳摳搜搜，給兒子都不舍得多帶五兩盤纏，攢下的所有家底。五百多兩啊，想想就堵得慌。

　但不得不說，連續倒下這麼多日，再大的火氣和不甘也緩沖了不。

　小麥嘀嘀咕咕的，在耳邊不停說話，隨著這一天天發生的事兒，好像心里穩當了些。

　所以羅婆子沒有哭嚎，小麥給臉看，也沒有火上加火趁機發脾氣。

　連白玉蘭說，也只訥訥回句：“我翻白眼是因為你那老閨，子太倔啦。我在氣咋還沒完沒了啦。那還讓我咋的？我抬臉瞅，不搭理我。我問話，就嗯啊對付我，唉，親家母，是我丟了錢好不好。”

　白玉蘭指指長凳：“不是那種倔的實心眼孩子，誰能這些天就睡到這，佝僂著子日夜照顧你？這時候你咋不比較了，和別家兒媳婦比一比啊。你才倒下那兩天，我老閨眼睛哭的跟核桃似的。”

　羅婆子不吱聲了。

　這點承認。

　能覺得到有一雙小手在臉子。就那麼個照顧方式，屋里又沒有多余的床，指定是遭不罪。連這兩日白玉蘭來了，白玉蘭是怎麼照顧的，心里也明白。

　個中滋味，該怎麼形容呢，反正親家之間的關系，如若倒下的是白玉蘭，平心而論，夠嗆能給裹屎裹尿。

　白玉蘭卻做到位了。

　而白玉蘭這時候又拿出一堆布：“看看，這全是小麥上山挖參流的。”

　坐在床邊，白玉蘭著羅母嘆氣道：

　“你以為孩子上山不害怕嗎？不到萬不得已，能鋌而走險走這一步？讓我老閨下定決心豁出去，是因為你。

　荒又不著急還。

　可你這面沒清醒前，誰知道會躺到哪天，日日需要花錢。外面那大夫還嚇唬俺們，說你醒了，腦袋不能刺激。

　俺老閨上不說，心里指定是著急，一方面是你藥湯子錢，一方面是你真醒了，知曉全被，就你這子不得瘋？

　孩子為了讓你好好的，別被的刺激，那真是掏出一顆熱乎心，捧著二百三十兩銀錢趕遞給你，結果你告訴是假的，丟的不止這個數，嘖，你可真行，真有錢啊，親家母，我以前咋沒發現你家那麼殷實。

　親那陣，瞅你摳摳搜搜的樣兒，平日里給稀飯兒穿的也不好。

　小麥生氣，我看大多數原因是替稀飯兒生的氣，擰不過來勁兒了，哪里是我閨倔？”

　羅母里發苦，喝口粥含糊道：“別說那些了，生的氣，我是親婆婆，俺們娘倆不隔心。往后要是能翻，再不瞞就得了唄，至不瞞小麥。”

　實在喝不下去，放下粥碗。

　只這幾天，羅母就瘦了十多斤，抬眼看向白玉蘭繼續道：

　“我昏迷那陣還尋思，不行的話，讓你們去尋稀飯兒他伯娘去借銀錢，雖然我這輩子從沒向低過頭。還好，有了這參錢，看來又不用向低頭了，那你將我這二百多兩拿去，不是要借給幫咱的人嗎？要是用不了那麼多，也放你那里，看看有什麼需要就花。”

　羅母沒見到幫忙的那些小伙子，倒不是為恩才想借錢。沒接過哪里有那麼深的。

　是小心眼犯了，有點兒“封口”的意思。

　認為那些人知道咱們得罪的是梁主簿，別給咱這事兒了。

　至于有剩也給了白玉蘭，是尋思這事兒家稀飯兒招來的人禍。白玉蘭最初剛照顧那陣，都有點害怕。怕白玉蘭恨不得掐死，然后讓家賠錢再一紙休書甩給兒子。

　結果發現沒有，那就將銀錢全給左家，反正是人家小麥挖的參，看在這麼“大方”的面子上，唉，希左家、朱家對兒子點兒怨氣。然后兒子已然惹了禍，就共渡難關吧。

　而白玉蘭當然要將這銀錢再收回去了。

　羅母也已平靜接丟錢，那就先放這里。

　眼下，全家抵抗徭役，對咱家夠意思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不被征走是暫定目標。一個也不能讓那梁賊人抓走禍害嘍。

　游寒村。

　秀花正忙著研究玉米芯酒呢。

　想著咱家沒錢再買糧制酒，卻絕對不能讓這一攤子倒下讓人看了笑話，做酒做幾天就不做了？那多讓人笑話啊？

　再說笑話事小，咱家要掙錢是真。

　就只能改變策略，制出便宜價廉還要比外面賣的便宜酒口更好的酒。打算從酒變價廉的酒，不行的話，改變策略，路線變從農村包圍城市。回頭等朱興德他們回來，酒賣的不好，就帶著便宜酒在各個屯子賣。

　秀花將玉米芯用微火炕干，用磨碾碾細面，篩出渣滓。

　然后將玉米芯細面平鋪在涼席上，加溫水攪勻，用手原料。到不起團。

　再上空甑，引火串氣一會兒，將拌好的原料放甑，穿氣一層，再上一層，以免沓氣，蒸到收汗松泡為止，大概兩個水沉。

　待原料用木甑蒸后，秀花早已忙的滿臉是汗，又要繼續忙著出甑攤晾，然后下曲。

　外面的小稻和小豆一個在洗裳做飯，一個在點收上來的山貨記賬，準備等會兒車來就裝車送往縣丞。

　連蘭草還有朱老三的媳婦李氏都在左家呢，這幾天一直住在左家，倆人正在后院喂豬。

　等于說，全家都在忙。

　尤其是秀花。

　一步步需要看著香記下時間，哪一步要干啥不能耽誤，外面就忽然吵吵嚷嚷起來。

　二柱子那些極品伯娘找來啦，在大門口扯嗓門問二柱子呢。

　這都要征徭役了，火上房，二柱子還不趕回家。老左家可真是不拿人當人，這是打算拿二柱子那個傻子當永久長工使喚呀？

　要是那樣的話，長工你得給錢。

　小稻和小豆被指著鼻子質問。

　小稻不能頂說：“我家到時候會給二柱子錢。”不想讓二柱子家里知道，以免回頭這錢甭管啥時候給也剩不下。

　而朱興德的三嫂李氏是外人，也不好摻和，蘭草就更指不上了。

　氣的秀花哐當一腳踹門上，拎著笤帚疙瘩就出來啦：“跑誰家門口撒野來啦？！”

　氣勢太足，才打照面，二柱子的伯娘們就后退一步：“這不是為徭役的事嗎？”

　“徭役咋了，征不到二柱子頭上。”

　來的幾位伯娘一聽，急了，又扯脖子喊了起來：“俺家不是二柱子去，誰去，已經將他名字報上去了。”

　“那他也去不了，將心揣肚子里，因為這孩子俺家管啦。”

　“你家拿啥管？你家自難保。聽說你家被的不剩，連著你那兩家親家都跟著遭殃是得罪了誰。”們懷疑，左家朱家都會被抓去服徭役。

　“得罪誰，俺家也掏得出這錢來，用不著你心。你愿意報名就報名去，正好讓二柱子多給我家干幾年活，還徭役稅。”

　這話讓圍觀的里正五叔的小兒媳聽見了，心里其實不是滋味的。

　認為秀花在拿家錢吹牛。

　撇子家欠公公好些銀錢，村里人都知道。

　這怎麼有荒不惦記還，還要管別人家征徭役的事兒。懷疑，左撇子快回來了，又要因為徭役的事兒朝家借錢了。

　村里賒給左家山貨的人家，聽著同樣心里有點兒不舒服。

　心想：那你既然敢那麼大包大攬，欠俺們這些家小錢干啥啊。

　二柱子的幾位伯娘更是不信秀花的話。不沾親不沾故的，再說左家哪里還有銀錢？

　就在這時，左撇子駕著雇來的騾車，載著白玉蘭真就回來了。

　小豆急忙上前解釋幾句是怎麼回事兒。

　左撇子說：“啊，是這麼回事兒啊。”

　邊說話邊掃眼二柱子幾位伯娘，然后當著村里人面對秀花笑道：“娘，你讓我賣那參，賣完啦。正好今天將欠我五叔家還有大伙的貨錢給了吧。這不嘛，羅親家母醒了，我和孩子娘就趕回來了，小麥一人能顧得過來。”

　這都是沒有彩排的，秀花卻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一手攥著笤帚疙瘩，一手從容的手要錢：“那就結帳吧。”

　然后又一指二柱子的幾位伯娘，更是說給村里人聽，這些天收山貨，有人雪中送炭，有人落井下石，有人悄悄瞧熱鬧還壞心眼勸別人，你敢賒給家貨？

　秀花早就夠了：“你還有事沒事？這點兒破事吵吵把火的。瞧把你們嚇的，我左家，還沒倒，想看熱鬧的，全都早了點兒。”

　二柱子幾位伯娘當場傻住：左家真管二柱子？

　村里人更是集震驚：左撇子的岳母還有一老人參？

　這天過后，又來幾伙人，其中有水生的爹娘找上門。

　水生的爹娘倒是沒吵嚷，就是怕家里公婆那頭會舍了水生去服徭役。

　邊犯愁這些，想問問水生啥時候回家，不行就別回家了，還邊幫左家干活。

　好像不干活會更鬧心似的。

　秀花看出這老實人的實在勁兒了，說你家別怕，如若你家派出的是別的孫兒，那我們管不著。但要真定下是水生，家里也死活湊不出那麼多銀錢人頭稅，就過來和我們說，這銀錢我們借你，讓水生給我們家干活慢慢還。

　“借，然后頂工？是不用還錢的那種？”

　“是啊。”

　“那你老放心，大不了俺們兩口子常來，幫我兒子一起給你家干活頂這銀錢。”

　就這樣的可多了，慢慢的，也不知咋整的，游寒村老左家這里干活的人越來越多。

　金子媳婦領著孩子干脆住在老左家，一會兒搶著幫洗裳，一會搶著推碾子拉磨，磨玉米芯。

　而在縣城和左撇子一起的跟蹤組員們也更賣勁兒了。

　到這種時候，這些人已經和左家的命運的聯系在一起。

　左家好，他們就好。

　小伙子一個個也不心急回家了，家里那頭甭管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沒事兒，大不了借，用力氣還，他們還愿意給左家干活呢。

　有退路就是這麼從容。

　“叔，謝謝您，我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水生和金子他們排一排對左撇子道。

　左撇子一擺手：“謝早了，還沒借呢，沒到那一步就不要放棄，備不住咱們好好干，將這錢給掙出來就不用借啦。”

　朱老大臉上甚至帶著喜意賣魚，本看不出他家被過：“你看這個頭，腮兩邊全是魚油，買回去一燉老香了。”

　這天，羅婆子喝著湯對小麥說：“今日，算算應是進場的日子，稀飯兒應該能順利進考場吧。”

　府城。

　這些天，府城那面也過的彩紛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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