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興德看眼窗外:“我說啥?咱們兩房分家了。要不是為爺,我都不在這里坐著。”
“四弟……”朱老三不可置信地向朱興德。
非要說那麼傷人的話嗎,明明幫家里莊稼都收了,整個人累瘦一圈兒。
朱老二也抬眼道:“四弟……唉。”
四弟心里還憋著氣。
老大朱興昌面上出懇求。
頭上的傷布極為明顯,坐在炕沿邊,低頭著兩手道:
“德子,你最是心,大哥知道你。你就說兩句吧,我心里沒有章程,這麼大的事兒,家里就你腦子活,這是咱一家人的事兒。何必又提那分家的話,分家就再不是兄弟了?”
朱家伯母也跟著又要張“爹”,朱興德做個快打住的手勢。
他覺到爺在使勁使勁攥他手。
果然,心。
朱興德只看一眼老爺子,下就打算開口了。
非讓他講兩句是吧?
那就別怪他說話難聽。
正好他聽得一肚子火氣。
“蘭草要是我二房這頭的,要是我爹娘給我留下的親妹子,我就不讓過了。
呵,我才不會考慮,我妹子回娘家,我媳婦樂不樂意。
當然了,能為我媳婦的人,一定會支持我對妹子好的,知道我心里盼啥。而不是捅咕我,要先算計自己小家得失。
你們是在算計蘭草回娘家吃啥喝啥,再嫁多出花用嗎?
呵,要是我親妹子,那還用問,自然是我這個哥哥吃干的,就喝不了稀。他嫂子戴花,我都買得起一朵了,我就不差我妹子那朵,絕不會讓眼地瞅著嫂子。
我要是贊同和離回娘家,我這房頭,更不會有人給臉看。
我妹子往后要是遇到合適的,愿意二嫁我就看看那人咋樣。
那人會不會拿嫁過人說事兒再欺負,人真好,我妹子要是想再邁出那步,我就給出嫁妝。這是我做親哥哥必須給辦的。
要是不想二嫁了,人老了,也沒有大嫂說的那麼邪乎。
我想,我對我家甜水,包括我往后的兒子,我會囑咐孩子們對你姑好一些的。真不放心,我就再給蘭草準備過河錢再死。
這樣我到地底下,見到爹娘能好意思,不枉給人當回哥哥,我敢對死去的爹娘說上一句,我妹子我安排妥妥的。
我就不明白了,眼下你們親妹妹、那是親的,都要讓人欺負想死了,你們居然還能拿幾十年后不二嫁無子說事兒。
這可真是,上下皮子一沾,咋說咋有理,考慮得還遠。
可即使大嫂那話非常有理又如何?
蘭草要是我親妹子,我妹子只要決定不過了,都鬧自殺了,那將來的難就不算事兒,我當哥哥的就支持。
這就是哥哥,誰讓是我妹子。”
朱興德才開口,就跟機關槍似的突突一幫人,把顧慮媳婦想法的三弟罵了,將大哥心里那些小九九掀開說了,讓朱家大房三兄弟臉上一臊,無一幸免。
蘭草又差些哭暈過去,里不停地喃喃:“四哥……”
要是四哥的親妹子該多好。
朱興德看眼蘭草,又掃眼大房三兄弟繼續道:
“都是男人,心里明白吧?
一旦懷疑的種子埋下會什麼樣。
那周福安是那種能擔事兒的嗎?
蘭草回去接著過,那周家老太太什麼樣,周家幾個嫂子平日里又會說出些什麼閑話,這樣的況還要給送回去?
剛才三哥說,咱家人被孫家人打了,出去會被人脊梁骨說朱家人窩囊。
我倒是想問問,你們妹子孩子流掉,被板子抬回來,被的自殺要上吊,村里人也知道。
就這樣的,還繼續過,你們就不怕被脊梁骨啦?那是響當當漢子能干的事兒?”
“蘭草是啥時候尋的死?”朱老三震驚道。
李氏面尷尬,忘說這事兒了:“你們剛走那天將自己吊起來了。四弟妹發現的,給四弟妹嚇的躺炕上兩天,四弟給救下來的。”
朱老大和朱老二全看向妹子,臉通紅,氣的不行。
這才發現蘭草脖子用頭巾子圍的高高的。
哥倆異口同聲道:“你是不是虎啊?!”
朱家伯母一把摟過閨,又是捶又是打,恨不爭氣怎麼能尋死,讓這個當娘的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不是。
“娘,就讓我和離吧,我回周家會想起那些不好的事兒。我真的會活不了的。”
朱家伯母一邊捂著眼睛放聲嚎哭,一邊繼續捶打蘭草后背。
“你就會拿死親娘,自己家人,你個完蛋東西。”
罵是這麼罵,但這一刻,朱家伯母終于在心里做了決定,不過了。
這個娘還沒死呢,有口吃的,就有閨的。
對,上面還有公爹,就不信老爺子不管。
朱家伯母抬眼的時候,蘭草已經對著朱老爺子跪下,因為祖父也點頭讓不過了。
朱老爺子有所有老人的通病,重男輕,但蘭草是他唯一的孫,還是家里最小的,要說不疼蘭草是假的。
“爺,謝謝你讓我不過了,這樣我就能活著了,”蘭草一個頭磕地。
屋門外,朱老大媳婦汪氏聽到那聲謝,心想完了,看來這真要回娘家了,重重地嘆口氣。
本來汪氏聽到這個結果心氣就不順,又看到朱老二家閨湊到門外聽,一猜就知道是孫氏派來的。
孫氏不敢這節骨眼招惹二弟,二弟將關在屋里,就老實待著。但子上就不是什麼老實人,瞧瞧,派孩子聽。真是夠不要臉的。
咋的?
著急知道會不會被休啊?
那還用問,蘭草都不過了,還差朱老二一個大男人,反正家里也要有和離的丟臉名聲,不差多一個。
汪氏一個當伯母的,此時想都沒想,手就擰住朱老二閨的耳朵,“隨你娘一個樣,給我出去。”
小孩要哭,汪氏急忙一手捂住孩子,一手接著拎耳朵。想起男人花那些銀錢被孫家人打開瓢,就恨不得將二房孩子都挨個揍一遍。
汪氏將二房孩子擰哭了,回來又接著聽。
左老漢披著蓑出門要喂騾子,都和汪氏對上眼睛了,你說那汪氏聽被抓現行也不害臊,還沖他笑笑,左撇子在心里直嘖嘖。
大姑爺家真是,人多是非多,雨只要稍稍小點兒,他就趕給大姑爺都打包帶回老左家,可不在這里糟心了。
與此同時。
屋里終于又說起朱老二的事兒。
汪氏不知道的是,將朱老二的小閨擰跑了,朱老二的兒子卻在房檐后聽。
房檐后有個窗戶,支起來就能看到炕。
炕上躺的朱老爺子,還有屋里的人,那孩子只一雙眼睛看的一清二楚。
也聽見四叔不同于其他叔伯的意見,正在提起他。
其實朱興德心里瞧不起他二哥的,強都沒住,難聽話就帶了出來。
“這時候,張就要休妻,二哥,你想過孩子們嗎?
我三哥說,孫家人不像他老丈人拿他當回事,也不像大哥和我老丈人家那麼對待我。
那你想過你是孫家唯一的婿,你幾個大舅哥,為啥那麼不把你當回事兒嗎?”
朱老二朱興安臉通紅,賭氣道:“還能有啥,就沒瞧得起我,沒瞧得起咱家。”
朱興德差點兒口而出,你別總扯老朱家,連我也瞧不起你。
生生忍下,深吸口氣才說道:
“我是老四,家里最小的。
有些話我要是說多了,好像我這個弟弟瞧不起哥哥們似的。
但今兒,你們非讓我表態,那我就打開窗戶說亮話。
二哥,我以前提沒提醒過你,別老丈人家一做好吃的就去,給啥就接啥。
那時候,我就覺得二嫂回咱家總顯擺說這些,我聽著就不舒服。
是,凡是人,誰在外頭占到便宜都高興。
但讓你媳婦一次次說那種話,你咋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呢。”
朱老二驚愕,沒想到他了這麼多委屈,四弟反過來批評的是他,“我?”
朱興德擺手:
“你要是非讓我說,就聽我講完,先別話。要不我就不開口了。”
“……你說。”
朱興德道:
“你每一次到你老丈人家占便宜,都會讓你幾個大舅哥瞧不起。
你吃的大白干飯越多,給你啥,你就拿啥,你還樂顛顛的,你這樣的次數越多,你那幾位大舅哥心里就越不把你當盤菜。
你還呢。
覺得和我二嫂回娘家占到便宜是件高興的事兒,覺得比我們哥幾個沒占到老丈人家便宜好像更有能耐似的,你能耐啥啦?
從老丈人家往回劃拉,算什麼本事。
你從來不想想,當婿的,咋就那麼好意思呢。
啊,記著婿進門小沒魂了,你咋不尋思尋思你是做晚輩的,去吃飯的時候得給岳父岳母拎點兒啥。
人家閨嫁給你了,吃的是你的飯,不是讓人家閨再把你帶回去一起吃老孫家的。
拿人心比自心,蘭草要是帶周福安回娘家這麼占便宜,你當舅哥的會怎麼想?你能瞧得起周福安?
別出事的時候就賴一頭。”
朱興德眼神一轉,看向朱家伯母:
“還有伯母。
我早就想問你,你也高興我二哥一個大老爺們會占便宜是不是?
我爺沒倒下前,有多次罵我二哥去岳父家,你還不愿意聽,背后總捅咕我二哥該去就去。
是不是我爺甭管說啥,你都認為是偏心眼?
你怎麼從來不想想我爺那是為我哥好,那是他的親孫子。”
小稻眼神閃了閃:你瞅你給你伯母扯的吧,就差直接罵上梁不正下梁歪了,連伯母都訓。
小稻想用眼神提醒朱興德收著點兒。
奈何朱興德特意不看小稻。
事實上,就這,朱興德都覺得自己沒說過癮。
他很想借著這話題埋怨:
瞧伯母你給我幾位堂哥挑的媳婦,給蘭草找的男人。
你當初要是聽我爺的安排,不哭著鬧著男人沒了,當親娘還不能給孩子做主活著有啥意思,能有今天這些破事兒?
人家我爺當年給我大哥相中的媳婦很是憨厚,他在外頭都聽過那“未遂大嫂”的賢惠名聲。
再看那汪氏,兩相對比,一天一地。
另外,還差些毀了他。
他當小伙的時候,伯母非要給他介紹姑娘,給他嚇壞了,趕自己找的小稻。
伯母在給幾位堂哥包括給蘭草尋相親對象的時候,就抱著占便宜的心理,不先看人品口碑之類的,先奔家里殷實不殷實。
要說就三哥是例外,定下個很窮的。
一是李氏會勾搭他三哥。二是他三哥長得太丑,家境殷實的還長的不缺鼻子眼睛的,人家不跟他三哥,朱家又不是非三哥不可的大戶,這些年已經呈現頹勢。三哥要是能尋到家里條件好的,伯母也給“賣了。”
所以這說明啥,心歪才沒有好結果。
朱興德心想:他憑啥不帶著伯母一起說?省的以后還那個樣,再以為那個娘當的不錯。
“當然了,二哥,你要是趁這機會就想換媳婦,那就當我以上說的都是廢話,你也不用注意以后該怎麼和老丈人相。反正下一個岳父家不姓孫。
你要是能豁得出來孩子們有后娘,就更無所謂,反正是你自個的孩子,又不是我家甜水可憐的缺爹娘。
再就是,你是打算自己帶孩子嗎?為給家里省銀錢,再不娶媳婦了?
你要是這些都沒想清楚,你離什麼離,你大個老爺們磨磨唧唧一晚上跟著裹!
這就是你回家解決問題的態度?
你的態度,就是讓爺在妹子之后再多你一件事兒跟著鬧心?
你甚至都不如蘭草二哥,都是當爹的人了,那骨折的手趕接上,你不接打算殘廢佝僂著,往后干不了活是吧?你干點兒實在的吧!”
朱興德突然發火。
而朱老二本來差些和四弟喊起來,想質問二哥在你眼里就這麼一無是,你就是這樣看待我的?
但當四弟忽然提起他手,親娘都沒發現,四弟卻發現了,朱老二眼圈兒一下子就紅了。
氣氛極為尷尬。
左小稻打算尿遁。
堂哥也是哥,那是二伯哥,一個當弟妹的,男人還像訓孫子似的訓二伯哥怪不好看的。
蘭草急忙手扶小稻。
自從小稻被蘭草嚇的差些流掉孩子,蘭草打算好好活下去那天就格外注意四嫂的肚子,雨天走路都攙扶。
李氏一看,著急了,心想:四弟妹,你等等我,我也不聽了。
至于二哥休妻不休妻,李氏是無所謂的。
和大嫂汪氏不一樣。
李氏聽完朱興德的分析,認為換個二嫂更麻煩更費錢。
麻煩在于,二哥休妻后,一個大老爺們哪里會帶孩子,萬一讓幫著拉拔孩子可咋整。
費錢就更不用解釋,娶哪位新二嫂不需要再花幾個?
再者說,換一位新二嫂事就會變嗎?倒不如這個,短在手里,因為這次事比們幾位妯娌憑白矮一頭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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